Chapter603 是我们对不起她
宋少成一时语塞住了，他又把乞求的目光看向舒怡。
这么多年未见，感觉陌生的不止有舒怡一人，宋少成对她同样也很陌生。
那些年曾经爱过的证明，如今却好似看不到了。
那双总是荡漾这温柔笑意的秋瞳，此刻也只有惶恐.....和怨恨。
当年宋少成不是没有想过救她，可是他知道，救不了，索性放弃，全了宋家。
反正——
今生也再不会相见了，不是吗？
可他又怎么会想到，还会再遇到死里逃生的她呢，看到那双眼睛，宋少成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想象中的淡定。
“舒怡”重新叫出这个名字，他感觉到有点陌生，“夫妻一场，我们.....”
说到这里，可能他自己都觉得羞愧，再难以说下去了。
可舒怡却不知道被他哪个字触动到了神经，猛的把头扎进了宋朝安的怀里，尖叫道：“不，我不要看到他，让他走，快点让他走。”
宋少成略显慌张，刚想探出手去，就被宋朝安一记寒光扫了过去。
“没听见吗？现在请你离开”说着转向了宋天启，“还有你，宋老爷子，等你们什么时候想清楚再进来吧”
舒怡还紧紧攥着宋朝安的衣襟，嘴里不住喃喃着。
宋少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拉着宋天启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舒怡才平静下来。
“母亲，您没事吧？”宋朝光一条腿曲到床上，想查看舒怡的情况。
“我没事”舒怡虚弱的笑笑，抓过宋朝光的手，“我....我就是想跟你们兄弟俩聊聊，没有外人。”
她已经把宋少成划到外人的行列里了。
“好，您想聊些什么？”
舒怡再开口已经利索了很多，可面对这两个儿子，她是有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她没参与到他们的那二十年年人生中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吧，什么都想知道，却害怕自己打扰到他们。
“你们....应该都结婚了吧”
算一算，这两个儿子应该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了。
宋朝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已经结婚了，您有儿媳妇了”说着，他的神色黯淡了几分，“母亲，您好好的，过两年我就让您抱上孙子。”
舒怡心中微叹，如果可以，自己何尝不想再挣扎几年。
她淡笑着转移话题：“那个姑娘是做什么的？”
宋朝光“哦”了一声：“还没跟你说呢，我现在在乐团工作，是钢琴手，我爱人是乐团的大提琴手”
舒怡听着直笑：“好，同事好，在一块的时间比较多。”
接着她又看向了一直在旁边静静倾听的宋朝安。
“你大哥已经成家立业了，你呢？”
还没等他说话，宋朝光就已经戏谑的开口：“他啊，简直就是商场得意，情场失意的经典例子。”
宋朝光故意拿他调侃缓和气氛，宋朝安脸黑了一下倒也没追究。
反倒是舒怡，连忙问道：“怎么了？”
宋朝安安抚她：“没什么，姑娘我正在追，追到了我就把她带过来”
舒怡一脸失落：“那我可能是没什么机会了”
“您别这么说”宋朝光握着她的手，“朝安会派最好的医生过来的”
“唉，你们真的没有必要为了我忙前忙后的”
如今她自己已经不强求这些了，与之相比她更关心这两个儿子。
“朝安啊，你说的那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安不好意思说，我来替他说吧。”宋朝光靠近舒怡，“他现在正在追的那个姑娘叫白简星，是现在国内最红的女星之一，长得嘛....那肯定是挑不出一点错来，这位白小姐原先跟朝安在一起过，这不都要谈婚论嫁了，结果却....”
宋朝光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原因是因为他想起来宋朝安跟白简星分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这让他立马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可舒怡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见宋朝光不说话了，连忙追问道：“这都要结婚了怎么分开了呢？”
宋朝光支吾着朝宋朝安使眼色，宋朝安瞪了他一眼后接过话头。
“其实没什么事，就是闹了点小别扭，马上就哄好了”
舒怡放心了，她虽然也想不到自己小儿子看起来像是不能轻易靠近的，结果却爱上了一个明星，她当然对娱乐圈没有什么偏见，自己的儿子能找到幸福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三人聊了一会天，舒怡体力仍旧不济，宋朝安见状，让舒怡安歇下后跟着宋朝光一起出去了。
他径直去找了亨特，亨特告诉他，宋少成和宋天启走不出这个医院的，让他放心。
舒怡情况恶化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上午还勉强能说几句话的人，到了晚上就快撑不住了。亨特带着几个助手冲进了病房，出来的时候就摇了摇头。
“宋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接受手术，就算手术了也没什么用，趁还有点时间去看看她吧。”他走过去拍了拍宋朝安的肩膀，“宋夫人刚才一直在念叨你父亲的名字，是不是应该让他过来再见一面？”
宋朝安目光泛着幽幽的森然：“的确是该见一面”
宋少成几乎是被人摔到床前的，随后被推过来的宋天启止不住的咳嗽，捂着心脏的位置上气不接下气：“你还想杀了我们不成？”
宋朝安走近他们，每一步都是那么的铿锵有力，周身的气势逼得宋天启连连后退。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想好怎么选择了吗？”
床上的舒怡戴着氧气罩，一张脸惨白，她费力的转过了半个脑袋，只能依稀看见几个人影，却认不得是谁。
是要走了吧，五感才会逐渐消失，眼前的世界也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拧了过来，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呈现在她的视线里。
“宋少成”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喊出了那个名字。
趴在地上的宋少成浑身一震，迅速抬起头：“舒...舒怡？”
“真的是你...我怎么会遇到你，你也死了吗？”
她已经神志不清了，以为自己是身处另一个世界了。
“不，不是，你想不起来了吗？你还活着”宋少成似乎是想靠近她，可刚刚凑过去，突然又顿住了，然后把身子又缩了回来。
舒怡抬起了沉重的眼皮，脑袋稍微清晰一些了。
“看来，我是快要死了.....宋少成，这下你不用担心了。”
宋少成的表情此时极其纠结，五官紧紧的揪在一块，像是想要表达的情绪太多了，揉杂在一起，看着让人格外怪异。
“舒怡......”
“这下我是真的要死了，却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你不用担心自己是杀人凶手了。”
宋朝安站在一侧，双手捏成了拳，原来母亲一直没有忘记宋少成，她心里惦念着他，就算他曾经放弃了她。
可舒怡心里还是有怨的，所以才在这一个最后的时刻，给他抛出了残忍的温柔。
果然，宋少成一下子就崩溃了，他整个人匍匐到了地上，全身颤抖着。
“舒怡，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
他的声音无比悲怆，好像是积压了很久的痛苦与恐慌在这一刹那全都爆发了出来。
宋天启见状几步走过来试图把他揪起来。
“宋少成，你这个没出息的，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宋少成像是一个被触底反弹的弹簧，一下子挥开了宋天启的手。
“爸，您现在还装什么清高？您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要求饶的吗，况且本来就是我们对不住舒怡，你不应该向她道歉吗，这么多年来，您能心安理得的生活吗。”
宋天启第一次见到这个逆来顺受的儿子出口反驳他，心脏被气的更疼了。
“你....你.....”
“爸，舒怡如今就在这里，您怎么不好好看看，您敢看她吗？严您不怕他向您来索命吗？”
宋天启颤颤悠悠的回过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舒怡，忽然脸色惨白，膝盖一软，竟直直的跪倒在了地上。
舒怡此时正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的看着宋天启，那种濒临死亡的目光看上去还真的让人胆寒。
“舒怡....我....我做错了吗？”
宋朝安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
“当年你为了这个宋家要牺牲我的母亲，如今我就要你看着宋家又是怎样被毁在你手里的。”
他忽然老泪纵横，这兜兜转转的，真是应了那句话，苍天饶过谁啊。
“我错了，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们送家对不住你。”
用一介女流他们宋家男人的平安，曾几何时，他也是唾弃过这种行为的，可慢慢的，他的位置越来越高，心态也发生了变化，面对这些原则性问题的时候，他竟然也觉得麻木了起来。
可最终，还是受到了惩罚。
“不知.....你能否原谅我们？”
宋天启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后，抬头去看舒怡，可他已经等不到舒怡的回答了。
心电图上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舒怡躺在那里，嘴角带着一丝释然轻松的笑，随即就是宋朝安冲过去的身影。
再后来就是亨特医生也进来了，这次他没有再带助手来，可能也是知道没有挽回的可能了，他看了眼时间，宣布了死亡时间。
宋少成全程呆坐在那里，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最后，他咬着牙，抖着嘴唇，把脑袋埋在了床边。
亨特看到后叹了口气，看来这个男人还有救，没有像他那个父亲一样无可救药了。
后事也料理的很快，宋朝安看到白布盖到母亲脸上时，忽然站起了身子，宋朝光抓住他。
“你要去干嘛？”
宋朝安摆摆手：“我有件事情去做，你放心，母亲刚刚去世，我不会不孝到在这种时候见血腥。”
宋朝光闻言松开了她，神色复杂的看他走出了停尸间。
宋朝安打了个电话给梁明文，接到消息的梁明文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说话的声音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第二天梁明文就飞了过来，一进医院就直奔停尸间，宋朝光不认识她，下意识就想拦他，却被宋朝安一个眼神阻止了。
看他进去后，宋朝光才古怪的问道：“这个老爷子是谁？”
宋朝安没有回答他。
他盯着洁白的墙面，面沉如水，是谁呢？连他也说不清楚。
几分钟后，梁明文佝偻着背走了出来，脸上神情似哭非哭。
“宋总，我可以跟您谈谈吗？”
顶楼平台上，梁明文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卷烟，又拿出一盒火柴，给自己点上，却被宋朝安抬手阻止了。
“梁老，您年纪都已经这么大了，烟还是少抽点吧，毕竟你也不想这么快就跟着我母亲去吧。”
梁明文怔了怔，他好像还从未曾被宋朝安这种年纪的小辈这么说过话，他无奈的笑了笑，收起了烟。这位宋总自然与常人不同，被他教训一下他也觉得无伤大雅。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他很介怀。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不让我见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宋朝安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景色：“母亲她走得很突然，来不及通知您。”
“你父亲他.....”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宋朝安笑了笑，其实不是他的目的，这种惩罚在他看来还是太轻，可看着母亲临走前嘴角那抹放下的微笑，他忽然也释然了。
母亲已经不在乎了，他要的，也实现了，接下来无论宋天启和宋少的下场有多么惨，她也看不到了。
“我想给舒怡立一个牌位。”
宋朝安回过身子：“还是别了吧，我母亲她毕竟还没有跟宋少成离婚，名义上还是宋夫人，你这么做是在害她”
梁明文无力的笑笑：“我这辈子就待在伊朗那个地方也不会回来了。又会有谁知道呢，我就是想着自己留个念想。”
他的神情凄苦，宋朝安看到他这幅为情所困的样子忽觉感慨万千。
原来不管到了多大年纪的人都会为情所困。
“母亲若能知道原来有个人一直把她当做最重要的人，我想她应该会很开心的。”
宋朝安不想让母亲回宋家，那个地方于母亲来说并不是很好的回忆，于是他在当地找了个干净的陵园。
梁明文一直留在这里，丝毫没有避讳宋少成，宋少成似乎认识梁明文，每次见到他。都像吃了苍蝇一般古怪。
葬礼结束后，他一个人在墓碑前站了好久，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见上白简星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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