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江湖再见
业火金龙生佛国，净世金莲归极乐。
阵阵梵音禅唱间，山谷中的阴煞死气渐渐被净化一空，虚空中的阴云劫雷也慢慢散去，露出明净的天空，青阳高悬，落下缕缕温暖的阳光，让人不禁生出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金龙佛印，收”
在山谷中的阴煞死气被净化后，智海右手向前挥动，空中的金龙化为八个法印，落在山谷中那八根巨大的石柱上，石柱顿时泛起一阵五彩流光，有神秘的符篆、道痕流转不休。
接着，山谷震颤，那八根巨大的石柱开始不断缩小，相应的，那八条锁链也慢慢缩小，短短十数息的时间，八根巨大的石柱已经变得巴如同掌大小，被智海收入袖中。
“此为当年神霄真人留下的八星伏魔桩，虽已部分损毁，但依旧有降妖伏魔之能，贫僧日后当送归真武神霄一脉。”
看到苏陌惊诧的眼神，智海轻声解释了一句。
苏陌点点头，倒也不虞智海说一套做一套。虽然“八星伏魔桩”上道韵符篆流淌，古朴沧桑，一看就不是凡物，但智海出身白马寺，什么法宝没见过，也没必要为欺骗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辈而大法诳语妄言。
出家人修心，讲究一个明心见如来，为了区区一件宝物而心性蒙尘，得不偿失。
最后扫视了一眼山谷，智海平静道：“既然此间事了，贫僧也该告辞离开了。”
“大师要走？”苏陌双眼微眯，道：“大师要去哪里？”
“贫僧此次下山，随缘所至，随心所行，天大地大，并无既定目的。”智海回答道。
“既然如此，大师不妨在渭北城稍留几日，晚辈也可略尽地主之谊，以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苏陌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这些话，既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有心私心作祟，当然所谓的私心，并非结交对方。倒不是不想，毕竟，智海身为江湖大宗白马寺的弟子，貌似地位还不低，若能结交对方，对于他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的大好事。
但他知道，这并不可能，智海看似温和，但言行举止，均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个高枝，并不是那么好攀的。若强行套交情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他这么做的私心，只是借助智海来震慑一直藏在暗中的苏青绝和金炎两人，方才，古镜在反哺他的神魂精神时，他感受到了两人一闪而逝的气息。此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正面对上拥有天罗宝幢的两人，没有一点胜算。
因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闻言，智海深深地看了一眼苏陌，目光温和清澈，但苏陌却感觉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对方看透，不由摸了摸鼻子，讪笑了一声。
“那就有劳施主了。”最后，智海也未拒绝，点了点头，率先朝山谷外走去。
“呼……”
听到智海的答复，苏陌深深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而后快步跑到席应化为飞灰的地方，将仅余的一个鬼王爪捡起来，揣进怀中，朝苏青绝和金炎藏身的地方嘿嘿一笑，方才慢条斯理的离开。
数十息后，山谷外围的另一侧，泥土翻开，苏青绝和金炎站起身子，神色阴沉的看着苏陌离开的方向，良久，苏青绝不甘道：“就这样放了那个小畜生？”
“不然还能怎样？那个和尚只要一根指头，就能碾死我们。”想起智海和席应大战时的情形，金炎就一阵胆颤心惊。
“那我们回去，该如何向父亲交代？”
想到这里，苏青绝就一阵头大，这次抓捕苏陌，不但折损了雷山和肖绝，还让对方知道了当年他们谋害爷爷的隐秘，真真的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回去之后，少不得要禁足反省，家法伺候。
“无妨，就说小明王智海和瘟君席应为了争夺六欲红尘魔心大战，殃及池鱼，雷老和肖老不幸罹难。”
金炎神色阴沉道：“再者，此次天罗宝幢晋升为灵器，家主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于你我。至于老雷、老肖，只能怪他们时运不济了。”
“这，好吧！”虽然金炎的话有些残酷，但这就是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小畜生，早晚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苏青绝在心中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但想到苏陌屡次绝地逢生，计杀雷山、肖绝，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他心中又不由生出一阵寒意和气馁，垂下头长叹了口气。
“咦，这是什么？”
就在苏青绝低头叹气时，忽然发现脚下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灰扑扑的东西，仿似石块，又似水晶。金炎也回头看了一眼后，发现毫无真元气息波动后，就彻底失去了兴趣。反倒是苏青绝把玩了片刻后，鬼使神猜的放入怀中。
“少爷，我们走吧！现在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金炎有些懊恼的说了一声，山谷中的确大有机缘，只是貌似肉被智海吃了，汤汤水水被苏陌喝了，轮到他们时，只剩一个空盘。
别人吃饭你喝汤，虽然很惨，但当汤都没给你留一口时，那就只有徒伤悲了。
苏青绝应了一声，显然也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两人一前一后向山谷外走去。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苏青绝怀中，那个灰扑扑的东西，一张一缩，如同一颗心脏般，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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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的妙笔生花手，贫僧也有所耳闻，讲究一个神在意先，意在招前，和天机谷的‘归藏掌法’、江东洛家的‘连山八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拘泥于招式章法，而在于料敌于先、堪虚明真。”
“所谓料敌于先，堪虚明真，不在于彼而在于己？”
“在于己，什么意思？”苏陌不解道。
“堪虚明真，料敌于先，就大者来讲，在于参悟易理卜算之法理大道，上算天机，下算生死，无物不可算，不可知。据贫僧所知，天机谷、江东洛家的弟子，在修炼此类功法，门中长辈都会赐下一缕武道真意，走的都是这条道路。”智海淡淡道。
“大师还是说说小者吧。”
苏陌摸摸鼻子，尴尬一笑，武道真意，即武者对功法招式的理解臻至化境、直指大道时的感悟和理解，向来是那些大宗大派才有的底气和手笔，诸如苏家之类的小门小户，可没这种本事和手段。
“小者，则在于以神为眼，观敌于微，继而见微知著，明晰对手的下一步动作，提前做出应对之策，破敌于先；或者，以招式化方圆，让对方的所有招式、举动都在你的规矩方圆之内，跟着你编织的故事节奏走，这样一来，自可洞敌于先。”智海回答道。
“以神为眼，观敌于微？招化方圆，洞敌于先？”
苏陌若有所思，以往他使用妙笔生花手，都是被动防守，于防守中寻觅对手破绽，而后伺机破敌，虽然同样可以破敌制胜，但久守必失，若无法寻觅到对手的破绽，到时候恐怕就无翻身之力了。
“看来，回去得想办法弄一本神魂、精神之类的功法来修炼了。”
苏陌暗道一声，而后向智海拜谢道：“多谢大师指点。”
“无需客气。”智海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苏陌继续向智海请教起其他武学修炼中所遇到的疑惑和问题来。
一路上，智海倒也未敝帚自珍，但凡苏陌所问，智海都有问必答，加上智海出身名门大派，见多识广，高屋建瓴，所言所说，让他获益匪浅。
回去时，因为有智海保驾护航，无尘花海中的妖兽精怪感受到智海身上强大的气息，早就躲的远远的，所以沿途也未遇到什么危险，约莫花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就出了无尘花海，来到了流沙集。
看着人来人往、喧嚣热闹的集镇，不但没有吵嚷的感觉，反而让苏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此次无尘花海之行，虽然只有短短两三天的时间，但苏陌一路却是险死环生，精神高度紧张，此时见到人群，放松下来，顿时，疲惫、困顿、疼痛等一系列感觉涌上心头。
“呼……”苏陌深吸了口气，张开双臂，微笑道：“活着的感觉，真好！”
“大师……”
然而，苏陌还未开口，就被智海打断：“苏施主，我们就在此分开吧。”
“啊……大师不和我一起去渭北城吗？”
苏陌皱眉问道：“我还没答谢大师的救命和指点之恩呢？”
“缘聚缘散，贫僧此次受伤颇重，需要将养一段时间，另外贫僧还有要事要做，就不叨扰施主了。”
智海淡淡道，苏陌这才恍然，智海虽然厉害，但席应也不差，黑榜大名鼎鼎的瘟君，再加上宝器自爆那一下子，智海当然不可能安然无恙。
恐怕，对方是为了保护他，才刻意和他同行了一路，想到这里，苏陌不由心生感激。
“多谢大师了。”
一个谢字，虽然略显轻飘，但该说的，还是要说，这份情，他也会牢牢记在心中。
“施主不用客气。”
智海点点头，犹豫片刻，继续说道：“苏施主，武无正邪，法无好坏，明心持正，方见如来，望施主能谨记此话。”
闻言，苏陌先是一愣，继而明白智海话中的意思，智海应该是猜到他从六欲红尘魔主那里获的了什么，都要持心为正，勿要持之为恶。
“大师放心，晚辈虽然不能算是好人，但也秉承一个明辨是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晚辈心中，自有一杆秤，称一称这世间善恶公平。”
苏陌虽然感激智海的相救之恩，感谢对方没有逼问他是如何没被六欲红尘魔主夺舍，又从对方那里获得了什么。
但他无法给智海什么扫地不伤蝼蚁命的承诺，他不是佛陀圣人，而江湖，也不容许这样的人存活。再者而言，就算是佛陀圣人，也有金刚怒目和替天行道。
他能承诺对方的，只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和明辨是非、善恶。
“施主仁善，六祖慧能有言：善者，明是非，诛邪祟，虽杀而善；不辨是非，逢人必救，虽救不仁。”
智海夸赞了一声：“施主保重，我们江湖再见。”
“江湖再见！”
苏陌抱拳，江湖再见，他和他，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江湖再见，不如说，
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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