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风华伊人
“咳咳……”苏陌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
就在此时，一名须发皆白、头发乱糟糟、邋里邋遢的老者冲出来，道：“马明封，白姑娘要的药材准备好了吗？姑娘已经找到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了。”
“黎大师，白姑娘要的药材已经准备好了，这次就拜托大师了。”
面对邋遢不堪的老者，大管事马明封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陪着笑脸，客气的回答道。
“那就好，快点着人送到姑娘的房间。”
黎大师摆摆手，正欲离开，忽然看见马明封手中的丹药，眼神一凛，身影一晃，突然出现在大管事身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丹药，先仔细观察了一下，面色微变，而后放到鼻子低下闻了两下，神情激动道：“这……这丹药是哪儿来的？”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看着神情激动的黎大师，马明封有些奇怪，黎大师可是那位大人物身边的人，素来痴迷一些稀奇古怪的炼丹之术，其本人也是闻名江湖的大丹师，堪可炼制六品灵丹的存在。
“这只是一颗明神静心的二品丹药而已，大师何必在意？”
“你懂什么？”马明封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黎大师粗暴的打断：“这颗丹药虽然炼制手法粗糙不堪，没有任何章法可循，很多药材搭配很不合理，白白浪费了诸多药效，火候也不到位……”
黎大师侃侃而谈，压根没注意到一旁苏陌略显尴尬的神情：虽说你说的都是大实话，但这样当着我的面揭我的短，真的好吗？
“但是，你知道炼制这颗丹药的药材是什么吗？”黎大师话锋一转，问道。
“什么药材？”马明封一愣。
“哼，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黎大师冷哼一声，也不顾尴尬不已的大管事，径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颗丹药的炼制药材应该有腐骨草、雾隐花、桃花瘴、狼蛛毒、断肠花、黑心果、白骨水、阴冥粉……”
黎大师每说一味药材，马明封脸上的肌肉就抽动一下，你确定这些东西炼制的丹药能吃？那些药材，可一听就是剧毒之物啊！
“黎大师，这些东西……”马明封咽了一口唾沫，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哼，没见识就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黎大师瞪了大管事一眼，但显然没什么恶意，只是脾气直愣而已，而后摆摆手，不耐烦道：“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闻言，马明封苦笑一声：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当然，这话也就想想，他可不敢直接说出来，面前之人的火爆脾气，他可是深有体会。
“黎伯，不可对马管事无礼。”
就在此时，一个空幽高渺的声音从内堂传了出来，接着，一名年约十八，身着素白玲珑长衫，青丝如墨，肤如凝脂，眉目如黛，月华为神，额头缀着一弯雪月的女子，从内堂缓缓走了出来，清风为依，拂动素衣墨发，如从白山黑水画卷中走出来的人，素衣雪月，潇洒肆意，锦绣无双。
“黎伯只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还望马管事不要介意。”
女子轻笑一声，舒缓清润的声音和笑容，顿时让屋内的几人回过神来。
“咳咳，姑娘严重了。”马明封急忙摆摆手。
女子接过黎大师手中那颗丹药，仔细看了一眼，向马明封解释道：“天地生而有混沌，混沌生阴阳，阴阳化五行，五行生万物，万物相生相克，相生万物延续，相克万物轮回，阴阳相济，轮回不灭。”
“炼丹同样讲究个相生相克，相生可成灵，相克可成仙，大补灵物能炼制出剧毒之物，剧毒之物相应也能炼制出大补灵物。”
女子看着手中丹药，目光垂落，流光倾泻：“这颗丹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以阴冥粉和白骨水为核心，按照五行相克之道，循天地阴阳之理，用文武双火炼制而成，化剧毒之物为大补灵物，兼具各种奇效，不可谓不妙。”
“这位公子，不知我说的可对？”女子看向一旁的苏陌，笑意盈盈道。
“姑娘慧眼如炬。”苏陌点点头，眼前女子的确厉害，只是端详了这颗丹药几眼，就弄清楚了他的炼制手法和原理，的确很厉害。
“想法虽妙，天马行空，化死为生，但炼制手法却不甚得当，各种药材间搭配也不太合理，导致药效有限，而且内含一定的毒素，若大量服用，毒素累积，对身体会有一定的危害。”女子把玩着手中的丹药，笑了笑。
“何处此言？不知姑娘有何高见？”苏陌眉头微挑，有些不太高兴，为了治好身体的疾病，他从小钻研药理，自问在药物的搭配、控制、理解自方面，绝不输于那些生长在丹药世家的天子骄子，这也是他最自傲的本钱，自然不容许别人怀疑。
当然，这话若是方才那名黎大师说出来的，他或许还信服几分。
毕竟，人家年龄摆在那里，而且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怎么也比一个年纪和他相当的小姑娘来得有高人范儿。
“阴冥粉性输阴寒，白骨水同样如此，两者毒性虽然相克，但阴寒属性叠加，炼制而成的丹药必然积有阴寒之毒。长期服用，自然会在体内积郁阴寒之力，对脏腑有损。”
女子嘴角擒笑，双眉微挑，勾勒出眼角的一抹写意风流，如烟薄，如水清。
“的确如此。”苏陌撇嘴不屑一笑：“但姑娘是否知道，阴冥粉和白骨水的阴寒之性，是清心明神最佳的药性，我的药名为清灵丹，自然以清心明身为主，否则，还叫什么清灵丹啊。”
“那公子可知，只需将阴冥粉换做枯灭花，不但可以降低丹药的阴寒毒素，而且能提升清心明神的功效，药效岂不更好。”
女子并未因为苏陌的轻嘲而生气，语气轻泠柔和。
“枯灭花为三品灵材，而阴冥粉只是二阶灵材，用三品灵材炼制二品丹药，姑娘难道不绝的浪费吗？”苏陌摇摇头。
女子轻抚着手中的丹药，眼珠转动，搅碎了眸海深处的黑白山水，潋滟妩媚：“枯灭花加白骨水，自然可以炼制出三品丹药。”
闻言，苏陌稍一思忖，就断然拒绝道：“枯灭花药性猛烈，白骨水无法全然克制，以这些药材想炼制出三品灵丹，绝无可能。就算能炼制出来，也是毒丹无疑。”
“是吗？”女子反问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陌：“白骨水一样自然不行，若再加上其他呢？”
“其他？”苏陌眉头微蹙，继而道：“姑娘是指雾隐花？”
“雾隐花的确有克制枯灭花的功效，但雾隐花的在这颗丹药中的主要作用是调节中和其他药物，若用于克制枯灭花的话，其他药性相冲，如何成丹？”
“若将枯灭花的分量减少三分，雾隐花的分量提升六分呢？”女子回答道。
“三分？六分？不行，绝对不行！”苏陌轻抚着下巴：“雾隐花分量增加，将会彻底改变丹药的属性，而且，万物因果互联，贸然增加一味药材的分量，将会产生连锁反应，降低成丹几率。”
“未必，只要调整炼制的顺序，如将腐骨草的投放时间提前，将黑心果的时间延后，则有可能避免这种反应。”女子不疾不徐道。
闻言，苏陌沉吟片刻，道：“可行，腐骨草毒性虽烈，但性属温和，可代替雾隐草；黑心果有精粹杂质之能，延后则可提升成丹几率。”
“其实，断肠花性燥，也可提前十息，增加半钱。”苏陌略有所思。
“桃花瘴可减少三钱，放至最后。”女子轻抚额际青丝，眼中不可察的飘过一丝笑意。
“狼蛛毒少可以阳火焙之，祛除其阴性。”
“蛇衔草取其汁液，置于烈日下暴晒一个时辰。”
……
刚开始的时候，三人还听的津津有味。
但渐渐的，马明封和那名侍者一脸茫然，如听天书，到了最后，就就连黎大师也跟不上两人的思路。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双眸灿若星辰，笑容和煦温暖，看似争论不休，但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和和谐，仿似一笔勾勒出的风水黑水画卷，任何人都插不了话。
渐渐的，两人的眼睛越来越亮，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水炼为主，火炼为辅，水火如龙，丹成九转，三法藏之，阴阳相济成灵药。”
“风姑娘，你们在说什么？”马明封左看看右瞧瞧，一脸茫然的问道。
“一些炼丹的想法而已，不值一哂，让马管事见笑了。”
女子轻笑着解释了一句，而后看向苏陌，道：“炼丹手法有大七十二地煞、小三十六天罡之说，但一言以蔽之，曰理和法，知理而明其根，知法而晓其变化，可万变不离其宗。”
“一理明，万法而通，自然万事万物尽在掌握之中。”
女子语气平淡，但却有天地万物尽在掌控的傲然和自信。
“姑娘大才，但我亦信奉一个变字。”
苏陌唇角上扬：“天地万物，动静参商，动为先，变为主，所谓世事无常，时易世移，古今亦然，理、法，谁又能说的准呢？”
“变则通，通则明吗？”
女子看着苏陌，眼神幽深空灵，似被雨露洗过般，无瑕明亮，恍若能看透人的心灵：“沧海桑田，世事无常，的确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什么都会背叛，誓言、情爱、梦想，但总有些存在，是永恒和不朽的，如规则，如利益。”
“这个世界，唯有站在最高处，方能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天不能埋，地不能煞，我命由我而不由天。人，才谓人。”
虽然女子的声音平淡漠然，带着一丝疏离和冷淡，但苏陌却能感受到一种对命运的反抗，对人世的慨叹。
他从小，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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