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百世孤芳

　　“就算我失了这身份，也照样比你这庶女过的好！”柳茹猛的一颤，回头看向院门处：只见柳凝一袭华裳鲜红似火，头上几支珠钗攒动，那精致的面容因怒气微微绷紧。身后是簇拥着的下人，其中皖妗的婢女环儿也在其中。

　　柳茹看到了环儿，这才明白皖妗那句所谓的惊喜了，她这是让她耍了！愤恨的瞪了皖妗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柳凝。皖妗收到她的目光，却只无奈的轻笑，她也没想到柳茹对柳凝的怨气居然这么大，祸从口出也是她自己不懂得隐忍。

　　“姐姐，我...我本意并非如此......”柳凝却径自走进院内，扫了一眼一旁看戏的皖妗，在柳茹面前站定，毫不犹豫的就是一巴掌。“啪”，清脆的响声顿时惊呆了院中所有人。这大小姐平日虽说有些骄纵，却不曾这般羞辱过谁，更不要说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了。

　　可如今，却真的在这么多下人面前打了这一巴掌。

　　柳茹当即被打懵了，她捂着右半边脸颊，久久不能回神。皖妗也有些诧异。柳茹确实不知好歹，背后嚼舌根，但就算是惩罚她，好歹也是柳府小姐，是要留面子的，在这么多下人面前就扇了她一巴掌，未免太过了。

　　皖妗思索片刻，起身道：“大姐冷静，二姐一时糊涂，才说出那样的混话，姐姐既然已罚了她，那能否将此事揭过不提？毕竟有损姐姐的名声啊。”

　　柳婴缩在一旁已吓得不行，泪水在眶中打转儿，却不敢开口替柳茹求情，看到此时柳衿居然站出来说话，不由心生敬佩与感激。

　　柳凝看了皖妗一眼，开口道：“一时糊涂，才更要长长记性，今日是在府中落下口舌，若我不教训你，日后你在外面也落下口舌，损了柳家颜面，可不要怪我、怪柳家救不了你！”话毕，她又看向一旁泪痕点点的柳婴“还不快带你二姐回去，还让她在此丢人现眼？”柳婴身子一震，连忙拉起还在出神的柳茹，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去。

　　柳凝这才整整衣裙，坐在一旁的交椅上，有些不耐的看向面前一众她领来的下人，摆手道：“都下去吧。”待人都散了，她才缓缓开口：“这是你计划好的一场闹剧吧......但她说的对，她比我更清醒的看到了，因为她是庶女，身份造成的差距使她怨天尤人，可同时，她也看得更清，因她体味过，她明白...”说到这儿，她又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得益于她提点，我才发现，其实我引以为傲的一切，没了柳家，真的什么都不是。”

　　皖妗有些不忍，但细想下确实如此，只能开口道：“姐姐既已清醒，便不要再似从前那般只安心做柳家大小姐，你要借这身份，为自己多赚几个名声，让自己不仅是柳家大小姐，让世人提起你时赞不绝口，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皖妗将手边的茶盏推向她，目光落在庭前桃树上，粉红的瓣儿一瓣瓣，落了满地，却仍幽香不绝，它在被泥土侵蚀最后的芳华前仍不懈的创造最后证明存在过的痕迹，尽管这痕迹会渐渐淡去。

　　柳凝望着手边被推过来的清茶，忽然释然的笑了，她一口将茶饮尽，笑道：“无需留名千古，只愿百世孤芳。”皖妗抬眸含着笑意望向她，她不是冥顽不灵，只会勃然大怒，找人理论的愚人，她能释怀，并明确今生的价值，便已是最好的结果。

　　“能看清便是灵慧，小妹在此祝姐姐得偿所愿。”柳凝轻笑，握住皖妗的手道：“多亏妹妹你呢，今后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开口。”皖妗嫣然一笑：“姐姐愿意照拂妹妹，自是极好的，妹妹在此谢过姐姐。”

　　柳凝走后，环儿和珞儿立刻围了上来。环儿率先开口道：“小姐，您真是太聪明了，设计了这样一出好戏，既灭了二小姐的威风，又让大小姐与您结好，真是一箭双雕！妙极了！”皖妗扶额，好吧，现在都认为这是她设计好的了，她也没那么料事如神的好嘛，还是要归功于柳茹，她那么“配合”的完成了皖妗的计划，甚至超额完成。

　　折腾了这许久，皖妗觉着有些乏了，又想到今夜子时的行动，便抬手示意珞儿扶她进屋躺下小憩一会儿。

　　主子躺下了，这两个小丫头却仍崇拜的在偏房讨论自家小姐多么英明神武，如何聪颖机智，如何神机妙算。若是让皖妗听到，她恐怕又得郁闷了。她并没有那么攻于心计啊，怎么就被说成了心机深沉，机关算尽的样子。总之，皖妗在这两个小丫头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檀香萦绕，尹思婉抬手捏了捏眉心，她已得到了消息，那四小姐着实厉害，有些手段。刚来没几天就挑起了嫡庶之争，虽说这矛盾是一直存在的，但好歹一直没真正爆发，没撕破脸皮，她倒好，初来乍到，就将这层谁也不敢捅的窗户纸给捅破了，矛盾迅速升级，连带着夫人姨娘间也加深了隔阂。

　　且看着吧，这事儿还没完呢，她可不信那吴氏会善罢甘休，这吴氏虽说是个姨娘，却惯能惹是生非，跟她作对的人一般没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倒不关她这个侧夫人什么事，她只管看戏就好。她肚子争气，生了个儿子，虽不能母凭子贵，一跃成为正室夫人，但这个侧夫人的位置，她也不嫌弃，只要不威胁她和儿子的利益，任那些小姐们折腾去吧，她的恭言马上就会入朝为官，到时候，可就不似现在这般了，家产？她的儿子怎么也得分一半，今后她在府中的日子，可就顺风顺水了。

　　母凭子贵，向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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