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真与假（2）

　　“正好我也无家可归，便和玄石一起了——其实我也是怕了，怕被官府抓去，胡乱打死，怕被人抢劫，横死异乡，总而言之就是怕，怕活不到明天，而玄石有一身武艺，跟着他，我这个老头子啊觉得还是安全些，便死皮赖脸的跟着玄石，平时也照顾他的母亲。”

　　“真是有缘啊，又和小姐见面了。”孔繁梅最后道。

　　听到了这些经历，清光暂且把疑虑打消了一些儿，接着孔繁梅的话，笑道：“没想到我们都是被这位恩人所救，这位恩人武功很高强？”

　　“有武功，不算高强吧——但也比一般人强，上次有十多个人围着我，玄石出马，把他们都打趴下来了，也算是个小小的高手吧。我与相处了这几年，也略略知道他的一些事情，一些脾气，他还是很怕与人相处，与人说话，有武功也轻易示人，从不对人说会武功，只是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才出手。”

　　“我曾问他，这世上很多有武功的人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会武功，甚至要上擂台比试，再不济也要求个名声，而你整日里低着头走路，一身武功每日见到最多的不是其他的高手而是自己的脚，这是为何？他说他学武功本不是为了让人家知道他厉害有武功，别人不能把他如何如何，而是为了强身健体，在自己遇到危险或是在别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反抗。在我看来，他就是武林高手，拥有一颗慈悲的心和正常的理念，又有武功，这才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孔繁梅也笑道。

　　清光总觉得其中怪怪的，听孔繁梅先生的语气，他与这位恩人玄石很熟的样子，可先生从宋家离开才五六年而已，这五六年除开去南平、波河的日子，就剩不了几年，刚刚那怪怪的恩人玄石不冷不淡的，也不喜不笑，会在这么短的日子里跟孔繁梅先生相处的很好吗？

　　从孔繁梅先生的表情来看他们很熟，从玄石的神情来看，他与孔繁梅先生相处的时候是处于很放松的状态，放松到甚至不用顾忌孔繁梅先生的想法，说走就走，说翻脸就翻脸……不像是正常有情谊的人的相处，倒像是主上与下属的相处。

　　那玄石不太尊重孔繁梅先生的行为，还是让清光不太高兴的，孔繁梅先生很有才华，又当过多年老师，理应受人尊敬，怎么到了玄石这里就成了可以轻视乃至于无视的人了？而熟读圣贤书满腹圣人言的孔繁梅先生却没有生气，也不像一个读书人的作为，读书人应当一身傲骨，最受不了这样的傲慢与无礼了。

　　可孔繁梅先生坦然的接受，很是习惯于此。还为他说话，如此夸奖。

　　这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从孔繁梅先生的话里，清光大致能清楚这位恩公的性格了——是个怪人没错，却是个还不错的怪人，有武艺有性格，还不胡乱张扬，知道低调，所以给人一种懦弱的感觉。其实人家一点都不懦弱，只是不想惹事多说话，能动手的时候人家还是很厉害的……而且人家还有一个厉害的武器，一根“长扁担”，突突的，从远处就能把人打倒。这样的人还能够低调不张狂，清光想想都觉得这人得多大的忍耐力啊，不，得有多内敛啊，每日活得云淡风轻，穷困潦倒，一身武艺，又有胆识与善心，出去干什么活不挣钱，卖什么豆腐啊！

　　思想纷乱中，清光等人回了家，秦佳玉已经回来了，听到外面又脚步声，忙站起来给开了门，一看其中一人是孔先生，忙笑着往里请，“还没有再去拜见先生，先生怎么了？”

　　孔繁梅笑呵呵的说了缘由。

　　清光先是让桂魄带着那两个妇人到专门织布的屋里去干活，然后把门关紧。

　　秦佳玉听了这来龙去脉，忙道：“本来就是恩人救了我们，我们无以回报，还是清光提出来请个大夫给恩人的母亲看病，这本来是我们报恩，是分内的事情，怎么恩人还要报答我们吗？这万万使不得，这……这让我们如何还得清，拿什么还呢？”

　　孔繁梅早早就看了这屋子里面破外面破，还没个像样的摆设，连他做的凳子都是用布绑在一起的，他都不敢使劲坐，生怕坏了，但这里情况还是比玄石那破屋子强多了。

　　只是孔繁梅见惯了秦姨娘与清光在宋府里享福的日子，也见证了她们最美丽最无忧的时候，现在看着秦姨娘与清光，只觉得她们这几年老了许多，没有安享富贵无忧无虑的面容了，就连小清光眼里都有惆怅。

　　生活能压死人，果然不假。

　　离开了富贵窝，谁也靠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了，可靠自己太难了，除非是天赋异禀逢凶化吉，可天赋异禀的有几个？大部分都是老天的弃子，恨不得多踩上两脚扔河里的那种。

　　难啊。

　　“唉，你们怎么到了这里？”孔繁梅叹气道。

　　秦佳玉也变了脸色，凄凄惨惨说道：“这都是老爷生前的意思，说是兄弟们大了，他走以后，这个家啊若是还像原来那样只怕是不行了，兄弟们大了各有各的心思，心不会往一块使，在一起久了怕会生有麻烦，便给分了家，这里就是分给生光的……这也都是我们的命，怨不得旁人。”

　　如此认命吗？

　　孔繁梅左顾右盼了好一会，确定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门也被关紧了，才道：“这都是主公费尽心思为你们做的安排啊，也是我千里迢迢不顾危险回来的原因啊。”

　　秦佳玉内心一动，只觉得眼前的黑变成了白，这些白将孔繁梅先生包裹起来，是可爱美丽的希望来了。

　　“先生为何如此说？”清光问道，母亲秦佳玉并没有给她说其中的缘由，也没说其中还有孔繁梅先生的事情，她当然不知道。

　　孔繁梅道：“当日我在宋府的时候，宋公对我甚好，将我当做知心朋友一样对待，每当宋公回来，总会邀我饮酒聊天。那一次，我们还是和平常一样喝酒聊天，宋公忽然提起了身后事，说他刚有了小儿子，两个女儿也都不大，其他的几个儿子虽然长大但心性不是很成熟，因此他很担心身后会有兄弟阋于墙的事情，会将这个宋家闹得四分五裂，更害怕那些年长的哥哥们欺负了年幼的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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