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很快，大学生戏剧节排练的初次审查开始了。
为了迎接这次审查，伤势恢复得差不多的沈默也第一次参加了排练。
由于今天是沈默第一次来，全体演员都卯足了劲儿准备，想给整个戏剧一个最好的效果。
林思雨和温楠一起来了排练厅，在还没进门口的时候，二人就从外面瞥见了沈默的背影。
“是沈学长诶。”温楠悄悄对林思雨说，“平常我们表演课上都很少能见到他。”
温楠的眼里就像有星星。
显然，表演系的很多学生对沈默都比较崇拜，毕竟这是一个连课都不怎么上，却几乎在每次专业考试上都拿第一的人。
不过林思雨跟沈默相处的时候，发觉他确实是和别人很不一样。
国艺里很多同学把艺术当成人生的梦想，当成最高的追求和目标，但沈默并没有。他的状态一直很游离，仿佛并不是真的想做演艺这行，而是出于一个偶然、一个无奈。
但偏偏他又具有很多适合当演员的潜质。
看见林思雨，沈默放下手中的剧本，跟她打了个招呼。
虽然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林思雨看到他眼里微微有些疲倦，好像很早，就来到这里研读剧本了。
这时，霍钧走了进来：
“人都差不多来齐了，开始排练吧。”
排练厅里已经聚齐了演员，随着霍钧说了声开始，所有人都开始进入了状态。
沈默是第一个出场的。
林思雨之前没有看过他的演戏，更担心他作为主人公第一个出场，能不能将这场戏演好。
谁知沈默的表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沈默在时间适中的时候迈入舞台，他的状态松弛而舒适，仿佛是畅游在整个舞台，整个戏剧都由他掌控。
沈默扮演的主人公经历了一切，却发现他的人生和梦想不过是世界中如此渺小的尘埃。
所以最后，他对结尾台词的处理是十分平淡且毫无感情的。
林思雨看着都几乎愣住了。
她之前特意没在剧本中标注出主人公演最后那段戏时的神态，就是想看看演员会怎么处理。
没想到，沈默的处理方式完全符合她的想法。
没有用冷笑、无奈甚至疲倦，而是面无表情，毫无波动。
仿佛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再触动他。
无数演员才处理这段戏时会竭尽所能地找更加丰富的情感，但他们并不知道，平平淡淡、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也是最符合这部戏主旨的方式。
林思雨愣了很久。
她忍不住去望排练场中的少年，那一刹那突然明白，沈默就是她灵魂契合的另一半齿轮，他就是她情感的绝对表达。
表演结束。
温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林思雨聊天：“沈默学长刚才演的太好了，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演。”
林思雨抿抿唇，点点头。
温楠又道：
“据说他将来可能会进入首都艺术中心，很多教授都在推荐他。”
“艺术中心？”
林思雨惊讶地扬眉。
艺术中心是国家最高级的演艺场所，只要能进入，那就代表着进入了体制内，将来工资稳定，不愁吃穿。
“不过据说他拒绝了。”温楠又道，“似乎很多老师都劝过他，但他就是不想去。”
林思雨手中的动作却停了一瞬。
似乎，她能够隐隐猜出沈默为什么不想去艺术中心。
终于，十二月份，大学生戏剧节的初赛开始了。
按照抽签结果，国艺戏剧节团队将对上江曲大学戏剧节团队。
江曲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学校，实力也比较弱，国艺很轻松地就战胜了对方，进入了决赛。
在比赛完之后，林思雨和团队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满会场的学生。
这个比赛会场聚集了京城所有参赛高校的演员学生。不仅有国艺、以影视见长的首都电影学院、以戏曲见长的国家戏曲学院等等。会场里人声鼎沸，各色俊男美女齐聚一堂。
林思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和她共同为一件事情奋斗的年轻人们，不禁心下有些感慨，一股别样的感觉漫上心头。
正在这时，几名少年少女向他们走来。
他们统一穿着首影的校服，看起来气势逼人，在整个会场人群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毕竟，首影是所有艺术院校中最优秀的学校，与国艺齐名并列第一。
当先一名少年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只穿了校服裤子，上衣是能露出手臂纹身的短袖，耳朵上还横扎了针形耳钉。
他来到霍钧身前，猛地拍了下他的肩：“阿钧！”
少年的手劲儿很大，声音也活泼而丝毫不见外，就像平地炸响了一个惊雷。没想到霍钧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站起来，与少年进行了拥抱：“阿铯。”
这是林思雨第一次听到霍钧用这么暖洋洋的语气说话。
她不禁愣了。
霍钧这种活在教科书里的严肃人物，跟这个刺头非主流认识？
紧接着，沈默也站起来：“好小子，你们也是今天比赛？”
“没有。”被称作“阿铯”的男生笑了笑，“我们是明天，今天先来看看场地。”
林思雨这才猛然想起他们当初开讨论会时，沈默和霍钧说过的话。
……
“前两年我们决赛的对手都是中曲，今年主办方很可能会让我们对首影。”
“首影……对上阿铯啊。”
……
这些记忆冲入了脑海，林思雨这才知道眼前这个非主流少年，就是沈默和霍钧的朋友，葛铯。
她目光明朗了些，正要向他打招呼，却骤然看见了葛铯身后的那个身影。
英俊修长，气质宛若白雪。
他的眉眼俊朗，鼻梁直挺，给人的感觉温柔如水，站在那里，宛若雪中一株正在成长却挺拔清爽的松树。
他穿了首影校服，扣子严严实实地扣住，袖口中能隐隐看到骨节分明、白得近乎透明的修长手指。
林思雨不禁后退了一步，目光几乎凝固住。
易琤……
心里的防线瞬间被击溃，她撑住了椅子扶手，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眼睫在轻轻颤抖，双唇也在哆嗦，她很想吸吸鼻子，却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易琤的目光也落在了林思雨身上。
他的神色也变了，原本平静的眉眼似起了波澜，那种高贵、清朗、从容不迫的感觉似乎消失了一半，变得有些迷茫。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林思雨，直到葛铯的声音响起：“这是易琤，我们团队的主力。”
少年人的目光收回。
他看着沈默、霍钧等人，友好地点了点头：“你们好，我是易琤。”
易家大少爷。
演艺圈无人不知、无人不下的易家的大公子。
这个身份，在整个会场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他本人的态度并没有多么高傲，反而很是友善、平易近人。
葛铯等人，也并没有把易家公子在自身队伍里这件事，当成一种炫耀的资本。
沈默等人冲葛铯他们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明天才比赛，那就不打扰了，等你们的比赛完，咱们再一起商量商量空帆船的事。”霍钧说。
葛铯说好。
又聊了几句，双方就说了再见。
看着易琤等人远去的背影，林思雨的目光终于颤抖起来，她双手紧紧握住扶手，直到指关节发白。
“思雨，你怎么了？”温楠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我……我有东西忘在后台了，你们先等一下。”
林思雨说完，就向葛铯远走的方向奔跑起来。
霍钧等人并未看出端倪：“那我们等她一下，然后回去吧。”
林思雨飞速跑向了后台。
白皮鞋的鞋底踏在地上，发出一下一下清脆的声音，后台的灯光朝林思雨射来，她宛若踏入了一个梦幻的白色世界。
首影的队伍正在往后台走去，随着少女的一声：“等一下！”全体人站住了脚步。
林思雨正喘息着，看着那一行人。
首影少年少女们或是疑惑或是复杂的目光聚焦在林思雨身上。
林思雨喘了口气，看着易琤，她什么也没说，后者便已经懂了。
“你们先走吧，我找她有事说。”
易琤对葛铯等人说道，语气依然很清澈，是他惯常温柔不紧不慢的说话语调。
葛铯看了林思雨一眼，并没说话，带领队伍离开。
这条小小的走廊里只剩下林思雨和易琤。
阳光从右侧的窗户中照射进来，林思雨看着被阳光沐浴的少年，仿佛在看一个离她越来越远的水晶雕塑。
“易琤……”
“思雨。”他骤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却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也在颤抖，“对不起，我……”
易琤闭上了眼睛，双手上的青筋都几乎凸起。
“是我爷爷要我这么做的。”
好半天，他才勉强平静下来说出这句话，林思雨眼睫颤了颤，低头苦笑。
是了，她早该想到，像易琤这样的人，是无论做什么，都要活在家长的监视下的。
易家资本雄厚，在演艺圈地位高重，易家的长辈绝不允许自家大少爷和一个没背景的女孩恋爱。
是以，易琤的爷爷易礼收走了他的手机，断掉了他和林思雨的一切联系方式，并让他报考了首影。
“那，你曾说过，如果考上同一所学校……”
“家人已经给我找了订婚对象。”易琤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随后，也不忍般闭上了双眼。
林思雨猛然抬头。
她忽然想到刚才在观众席遇见易琤时，他身旁站着一个棕色卷发的少女。
少女的五官很大气，眼妆很浓，属于一看就充满自信却又毫不傲气逼人的类型。
林思雨苦笑。
指甲几乎刺破了掌心的肉。
“我明白了。”
她点点头，然后骤然转身。
与此同时，易琤猛然抬头，那眼中写满颤抖，却又无法再上前一步：
“思雨……”
“以后你不要再找我了。”林思雨深深呼吸才没让自己哭出来，她知道，自己心里有无数不舍，即便易琤对她这样说，她也依然爱着他。
林思雨感觉脑中充满眩晕，她想转身不顾一切地抱住他，想从此跟他说：“你跟我走。”
她只能说，“你去过你的生活吧。”
回到宿舍里，林思雨始终闷闷不乐。
温楠问：“思雨，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她搬了个椅子来到她身边，一脸关切。
“没什么，我就是……”林思雨双手撑在脸上，按了按太阳穴，“……没有休息好。”
“那就快去休息吧，明天再写。”温楠把林思雨拉到她的床铺下，“你都为了戏剧节付出这么多了，昨天还在熬夜改本子，前两天也一直在钻研相声剧本，是该歇歇了。”
林思雨也终究不再勉强，躺到了床上。
“阿钧、默哥他们呢？”林思雨随口问道。
“他们似乎正在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温楠说，“好像那个葛铯也到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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