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第章 赵渡（前世）（番外）
秦九提着水进山洞的时候，脚步已经放的很轻很轻了，可就算这样还是惹到了躺在石床上的男人，男人长了一张绝色的面容，是他看过最好看的人，比年画上的人还要好看许多，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笑，永远阴沉着脸，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的深处，似乎藏着无尽的恨意。
有时候秦九会被他的眼神吓到，因为那阴测测的眼神像是一条毒蛇一样。
“我饿了。”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可是他几乎很少开口。
秦九“哦”了一声，讨好似的冲着他笑了笑，“好，我马上就去做，一会儿就好。”
因为救了这个男人，他已经被家里赶出来了，只能带着男人住在这山洞里，男人说他叫赵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许是等的久了，赵渡有些不耐烦，催了两次后，那个长的呆呆的男人才捧着碗进来，碗似乎很烫，他快步进来将碗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然后对着手指吹了吹气，又捏了捏耳根。
“你躺好，我喂你。”
光闻味道赵渡就知道又是野菜汤饭，他有些不耐烦，“你就不能弄些好吃的东西来吗？这样的东西简直连猪食都不如。”
秦九似乎永远不会生气，任凭他怎么骂，他也只是受着，憋出一个憨憨的笑来。
“你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我们这里是山里，没有那么多好吃的，等你养好了身子，可以去镇子上，镇子上有家饭庄，据说那里面的菜可好吃了”
赵渡心里烦着，他不想听秦九啰嗦，皱着眉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男人似乎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忙闭了嘴。
吃完饭后，他闭着眼睛休息。
可是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张张恶毒的脸来，赵让的，赵芃的，还有承平帝的，临死的时候赵让跟他说“你以为父皇为何要找你回来？是他的儿女不够多吗？”对于这件事，从前他从未想过。
赵芃又说，“你可知父皇为何早不找，晚不找，偏偏这个时候接你回来吗？”
这些问题他没想过，他自小身在松平县，那是江南的一个小县城，县城虽不大，可风景却好，他的父亲是个小县令，家境殷实，他自小也是被父母疼爱着长大的。
可一朝被认为皇子，他一时没了主意，辞了养父养母后便进了京。
进了京城后，那个叫父皇的男人，大周朝的皇帝对他很好，他从未想过一国帝王会是如此的平易近人，更没想过皇帝对他比对任何一个皇子和公主都要好。
有一回父皇叫他进了御书房，问他想不想当太子，想不想将来承继大统。
他犹豫了。
其实当时他也不清楚自己想不想那个位子，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了，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于是他回了，不知道。
可承平帝要立他做太子的消息却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他跟赵让解释过，他不想当什么太子，也不会跟他抢皇位的，可是赵让不信。
趁着父皇病重之际，他联合赵芃以踏青为由将他骗到了郊外，然后一剑一剑刺进了他的身体，逼着他摔下了悬崖。
坠落时的风呼呼的，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割在脸上，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可是没想到却活了过来。
就是这个眼前的男人救回了他。
为什么不让他去死，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总比活着受罪的强。
起初他醒来的时候，是这么想的，于是对秦九也没好脸色，养伤这段时间，他渐渐想明白了，上天既然叫他活着，定是让他去报仇的。
对，他要报仇。
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他都要一一找补回来。
后面这段时间，他强迫自己吃东西，强迫自己睡觉，目的就是为了早日养好伤，然后回京城报仇。
他得让父皇看看他那些兄弟姐妹的真面目。
赵渡暗暗在心中下着决定。
他在山洞里住了大半年的时间，伤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这一天，他刚想起来走动走动，躺了些日子，双腿和双臂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只是他扶着墙壁刚走到洞口，就听到外头吵开了。
来人的嗓门很大，是个妇人的声音。
即使不见，赵渡也能在脑海中勾画出那妇人的刻薄嘴脸，他扯了扯嘴角，这些乡下人真是粗俗。
在山洞外的是秦九的大嫂柳氏，柳氏说的吐沫横飞，指着秦九的鼻子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居然还好意思舔着脸来要钱，我告诉你，要钱没有。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家，你就滚，滚的越远越好。”
柳氏大骂了一通，然后气愤的离开了。
从头到尾秦九一句话都没有，赵渡在山洞口只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窝囊至极。
事情的起因，也是因为他，他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该回京城了，好在这里离京城不是特别远，大概半个多月的路程，他原想让秦九拿些银子，好雇一辆好一点的马车回京。
没想到这个男人一点用都没有，钱没拿到还挨了一顿骂。
秦九低着头进来的时候，冷不防的碰到了赵渡，他有些尴尬，双手在半空中胡乱的扒拉了两下，支支吾吾道：“对不起啊，银子的事”
赵渡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进了山洞。
又过了一个月，赵渡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的问题了，他不顾秦九的反对，坚持要离开。秦九实在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走了。
赵渡心中烦躁不已，“你跟着我做什么？”
秦九没说话，依旧跟着。
赵渡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可是男人依旧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等他气消了之后，秦九的声音传了来。
“等你平安到京城我就回来。”
赵渡的心忽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也升起了一丝丝的愧疚。可是这样的情绪来的快去的更快，眼下他最重要的事就是报仇，除了这个别无其他。
倘或秦九是个将军，或是名门之后，还有些用处。可偏偏是个最无用的猎户，农户，带着他只能是个麻烦。
赵渡报仇心切，一路上昼夜兼程几乎都没怎么休息。
饶是这样秦九也没有怨言，每每休息的时候，他会去打水或是采些野果给赵渡解渴充饥，做完这一切，他才靠在马车的角落稍微歇了一会儿。
偶尔赵渡睡不着，看了看男人略微有些疲惫的侧脸，心中又觉得挺对不起这个男人。
除了爹娘之外，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对他最好的男人了。
可是他们相遇在错的时间，他把所有的怒气和怨恨都撒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若是他们相识的早一些，或许他们是可以做朋友的。
但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可是呢？
一路上两人也不怎么说话，原本二十来天的路程，十三天就到了，远远的看着巍峨的城墙，秦九觉得有些恍然，他从小到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千山镇。
“这有什么好看的？”
赵渡偏过头不想看男人没见过世面震惊的样子。
秦九悻悻的收回了目光，继续赶路。入了城后，秦九才发现京城的繁华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甚至还有些金发碧眼的外族人，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他贪看住了，兴冲冲的想要跟赵渡说两句。
一回头却对上了赵渡冷冷的脸，他的兴致顿时就没了。
两人找了间客栈住下，所有人都以为赵渡死了，赵渡得利用这一点，他在京中没有其他的势力，所以这一次他必须要把握住，这样才能报仇雪恨。
晚间的时候，赵渡对秦九说，“我已经平安到了，你走吧。”
秦九将手中的洗脚水放下，淡淡的回了句。
“哦。那那我明儿一早就走。”说完等了好久才道：“你自己小心点啊。”
许是要分开了，赵渡难得的没发脾气，“好，你自己回去也注意点。”
秦九没想到赵渡会这么温和的跟他说话，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的眉眼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可以回去找我。”
赵渡原本想说他才不要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看着男人诚挚的眼神，又点了点头。
“到时候在说吧。”
赵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无论如何秦九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他跟家里决裂了，照顾他大半年的时间，可是他却没什么好回报他的。
于是他摸黑掀开了秦九的被窝钻了进去。
“这算是我谢你的恩情。”
一夜过后，秦九还处在发懵的状态，他原以为两个人已经这样了，赵渡不会赶他走了，可赵渡却一早就起来了，他穿戴整齐，依旧冷着一张脸。
将一千两银子推给了他，“这是我谢你的救命之恩，你走吧。”
“可是”秦九有些着急，他想留下来帮忙，可是赵渡却全然不去看他，“你留下来只会拖累我，你还是走吧。”
秦九急的都出汗了，可赵渡却怎么也不松口。
末了，他只能走了。
只是走的时候，他没拿那一千两银子。
他当初救他，只是觉得他是个垂死的可怜之人，只是因为那一个眼神，别无其他，更无关这些。
秦九一走，屋子里空了下来。
赵渡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堆在桌子上的银子，低低的骂了句。
“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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