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第章 回家了，我们到家了
四周是一片黑暗，如浓墨一般，一丝丝光亮都没有，秦九漫无目的的走着，可任凭他怎么喊，怎么叫，怎么走，周围都没一丁点的回应。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虚空里传来了赵渡的声音。
声音很轻，飘飘渺渺，断断续续。
可是他还是听出来，那是赵渡的声音。
秦九兴奋的挥起了手，大喊，“赵渡，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可是声音很快就湮灭在了无尽的黑暗里，他拼命的往前跑着，一直喊着赵渡的名字，可是赵渡的声音还是消失了。
他颓丧的蹲在地上。
他不怕死，且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现在这样给他希望，又让他亲眼看着希望破灭，老天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
秦九红着眼角，抬头望了望天。
依旧是墨汁一般的黑，他大声的咒骂了起来。
声音很快就被黑暗所吞噬。
身后似乎传来了低低的声音，很轻，可赵渡还是听到了，他朝着前头喊了一声，大黄便乖乖的停了下来，摇着尾巴跑回了他的身边，然后警醒的守在了两人的周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压在秦九身上的那根大梁挪开之后，赵渡的手心被勒出了两道深深的血痕，肩上也是，可他顾不得那么多，检查了秦九的伤势，这才松了口气。
秦九身上的伤看着恐怖，也亏得冬天里穿的厚实，到底是抵御了一部分的伤害，只是这天实在是太冷了，他又被压在雪地里这么多天，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赵渡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敬漫天的神佛。
火堆的火将秦九身上的冰冻化开后，赵渡将他身上的湿衣裳脱下，又脱下自己的衣裳给秦九换上，然后将湿衣裳挂在火堆旁烘烤。
趁着烤衣服的空档，他拿起了柴刀开始做担架。
深山里容易迷路，好在来路比较明显，这一点他倒不担心，再不济还有大黄，它肯定认得回家的路。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秦九的伤势，他要尽快将人给带回村子里，然后找郎中来瞧。
担架很快就做好了，衣裳也差不多要干了。
他跟秦九说了很多话，可是男人只是躺在那里，一点回应也没有，连脸色都乌紫的吓人，若不是胸前的那几乎微不可查的起伏，赵渡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赵渡从一堆树枝里找到了一块残破的铁锅，他就着破铁锅烧了水，然后将馕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丢进去，馕饼化开成了糊状后，才小心的舀了些去喂秦九。
男人昏迷着，根本进不了食。
赵渡没法，只得自己先吃了，然后俯身渡进男人的口中。
他喂的仔细，等喂完后已经是下半夜了，月朗星稀，赵渡躺在男人的身旁，心里却格外的满足，虽然身在这冰雪地里，虽然在这无尽的密林里，可因为身旁的人，一切便都值了。
如同置身于春日的花海中一般。
赵渡好久都不能入眠，一方面是因为高兴，一方面又有些担心，待到拂晓时分才堪堪闭了眼睡了一小会儿。
天一亮，他就醒了。
他将麻绳套在自己的身上，拖着昏迷的秦九往回走。
前面大黄在领路，跑一段便回头等一等赵渡，后面也不知是不是嫌赵渡太慢，又或者是觉得套了绳子在身上好玩，也叼着绳子冲着赵渡汪汪的叫了起来。
赵渡冲着他笑了笑，将绳子的一端套在了大黄的脖子上。
别看大黄只是一条狗，可有了这点助力，赵渡瞬间觉得轻省了不少。
两人一狗，便这样穿梭在密林里。
日头高悬，也辨不出什么时辰，停下后，赵渡便到了秦九身边，他趴在他的唇边，这才模糊的听出男人在喊他，似乎很焦急的样子，可是喊着喊着就哭了起来。
赵渡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在他耳
旁轻声说道。
“我在，一直都在呢。”
也不知是不是秦九感受到了他的安慰，情绪倒是稍稍缓和了些，赵渡又给他喂了些热水，自己啃了小半块馕饼，便继续赶路了。
山里的路本就不好走，赵渡的身体也未好全，这一趟下来身体早已支撑不住了，可他却咬牙坚持着，即便在这样寒冷的天里，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远看身上竟似冒着雾气似的。
这一走便是大半天，眼看着天又要黑了。
赵渡也不敢耽搁，想着趁月色赶路应该也无碍，汗珠落进眼睛里，他总是抬手去擦，这会子眼角都火辣辣的疼，就在他弯腰用力的时候，前面的大黄忽然不安的叫了起来。
“汪汪汪”
赵渡停了下来，凝神细听了起来，他虽不知这林子里发生了什么，可深山密林里难保不会遇到野兽，就在他思量如何应对时，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大黄的耳朵竖的尖尖的，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尾巴竟然摇了起来。
赵渡朝着远处看去，密林间似乎有点点的光，盈盈几点，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再然后他便听到了呼喊声，有在叫他的，也有在叫秦九的。
原本攒着一口气的赵渡忽的就笑了，他埋头朝着火光那赶去。
果然，过了一刻钟后，他看到了老村长，随行的还有村子里的男人们，老村长的帽檐上还挂着细小的冰锥子，一开口说话时呼出的白气，遮住了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赵渡的眼睛忽的就模糊了，他对着一行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大家。”
有了众人的帮助，赵渡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好在雪厚，倒也没大碍，村长赶紧让人将赵渡背了起来，一行人朝着山下走去。
老村长端着药碗进来，正要给赵渡喂药，谁知床上的人“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好在老村长反应够快，否则两人定要撞到的，他这把老骨头可不敢跟年轻人比。
虽然躲过了，可手中的药却漾出了大半，老村长一辈子节俭，瞧着药洒了，心里着实有些可惜。
可还未等他开口，手臂就把赵渡一把攥住，别瞧着男人脸色苍白，可手劲却大的出奇，他剐了赵渡一眼，“你这是要把我手给弄折了？”
赵渡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冲着他抱歉的笑了笑。
“村长爷爷，秦九他”
老村长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吧，已经请郎中来瞧了，他没事，就是太虚弱了，养上些日子就好了。”
闻言，赵渡略微有些颤抖的手才垂了下去。
老村长挨着床坐下，碎碎念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进山有多危险啊。”
知道秦九没事，赵渡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乖乖的喝了药，“我当时哪里想得了那么多，无论他是生是死，我都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哪里的，我想如果在山里的是我，秦九也一定会进山找我的。”
老村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药还是害羞的缘故，赵渡苍白的脸上多了些晕红，老村长看了他两眼，见他喝完药依旧坐在那儿，便知道他心里所想。
“我扶你去看看他吧。”
赵渡咧嘴一笑，没等老村长伸手，便掀开被子要下床，老村长见他猴急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活了一辈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呢，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床上秦九依旧昏迷着，许是躺在自己家里，男人的神色好了许多。
听老村长讲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看到男人已经恢复了平稳有力，赵渡握着男人的手，男人的手因为长日干活很是粗糙，掌心里有厚厚的茧。
可却能给人以无比安心的感觉。
“
回家了，我们到家了。”
老村长见这架势，便只两人有许多话要说，便收了药碗往外去了，刚走到门口，赵渡却叫住了他，他好奇的转身看过去。
赵渡扶着床角缓缓站了起来，然后走到门边，压低声音说，“村长爷爷，你看我们家现在这个样子，年前只怕是不能去县城了。”
老村长点了点头。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去跟村民们说，想来他们会理解的。”
赵渡道了谢，“谢谢村长爷爷，等过完年天气好了，我们进城卖了皮毛和干货，到时候一定如数还钱的，也烦请你给村民们说一声，迟了这些日子算双倍利息。”
老村长应下，背着手离开了。
交代完这件事，赵渡心里再也没其他事了，眼下他只要照顾好秦九，两人安安稳稳过好这个年就行了。
赵渡回到床边，说着自己的打算。
刚说到除夕夜要烧什么菜的时候，秦九的手指头忽然动了一下，赵渡惊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秦九，你能听到的对不对？你要是听到了就快点醒来，你要是不醒，我就要饿肚子了。”
话音刚落，男人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
“路上的皮毛你收了吗？”
男人的声音沙哑的厉害，赵渡红着眼圈，嗔道：“你都快死了，还惦记那些劳什子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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