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第章 骂人的水平
大槐村和上头的双叶村共用一个河塘里的水。
河塘名叫大郢河，往年里池塘的水丰沛，两个村子倒也就相安无事，偏巧今年连着大半个月没怎么下雨，眼下各家的田里的秧苗皆都需要灌水。
乡下人一年的口粮都看这收成，倘或将秧苗给干坏了，只怕到了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没的吃了，村子里的人最怕的便是各样的天灾。
大郢河里的水这两天被放的差不多了，整个池塘现在只剩下最后这浅浅的一层了。
午后双叶村的男人们扛着锄头和锹就要来放水，大槐村的人便也叫了人来守，眼下就是为了这点水已经打起来了。
其实说是水，不如说是为了生计。
既涉及到生计问题，矛盾自也不小的。
老村长一听这事，酒都被吓醒了，忙不迭的跟着报信的人去了，赵渡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也起身跟了出去，谁知却被秦九给拉住了。
“你在家待着，我去。”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抄起了弓箭，又拿了匕首别在腰间，瞧这架势竟像去拼命似的，赵渡哪里肯乖乖的待在家里，他叮嘱了柳英两句，便也跟着去了。
秦九见他跟来，便急声道：“我可不是跟你说着玩的，前些年也有闹干旱的时候，两个村子的人闹翻了，还打死了两个人呢，后来事情还闹到了县里去了。”
赵渡跟没事人似的，小跑着跟住了他。
“听说池塘里的水快干了，那岂不是有很多鱼？”
秦九被他的逻辑给惊住了，这都闹到要出人命了，这人居然还想着鱼吃，他停下脚步，双手搭在了赵渡的肩上，郑重其事的又说了一遍。
“要是真打起来，刀棍无眼，我可没十足的把握能护住你，况你的身子”
他的身体才将好了些，可却还是风一吹便能倒下的主儿，哪里是个能打架的？平日在床上的时候，他一只手便能将人制伏的死死的，他要是去了，回头混乱间被人打着了，或是破了相
赵渡拂开了他的手。
“和气生财，两村子既然共用这一个池塘，只管坐下来分证明白就是，哪里就需要动手了？”
秦九见老村长走远了些，也来不及跟赵渡细细解释，只拦腰将人抗在了肩上，然后往回去了。
天旋地转间，赵渡拿手拍着男人的背。
“秦九，你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可要咬了！”他威胁着喊了起来。秦九自然不会放，只道：“这一回我可不能听你的。”
赵渡张口便在男人的肩头咬了下去。
秦九眉头一皱，却没松手。
他将人放在了床上，“你乖乖待在家里，我去去就来。你若是跟我闹，只怕村长爷爷在前头会吃亏的。”
赵渡便坐在床边，垂着脑袋不说话。
秦九转身的时候忽的瞥见一滴水光闪过，他脚下步子一顿，末了还是大步的离开了。
只他刚出了院门，只觉后背一沉，赵渡已经窜到了他的背上，男人的声音里有着些微的哽咽，他说，“我不管，我就要跟你一起去。难道你把我关在家里，我就不担心了？”
秦九知道劝不住了，便叹了口气。
“那一会儿到了那儿，你可得站的远了些，你要是受伤了，我只怕会发疯的。”
赵渡“嗯”了一声，低头在男人的脖侧亲了亲。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还没娶我，我还没跟你过够呢，我可不想看你犯了事。”
两人这一耽搁，等到大郢河边的时候，两村的人火药味十足，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对面有个身形敦厚壮实的男人赤红着脸面，正指着老村长的脸在那骂，感觉跟要吃人似的。
赵渡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跟前，抬手便将男人的手给打开了。
“哪里来的不长眼还未开化的猴子，尊老爱幼的道理竟也
不懂，虽说是两个村子的人，可到底也是比邻而居，整日家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手指着一个耄耋老人在那上蹿下跳的骂，瞧把你给能耐的，原来双叶村的人也不过如此，个个都跟跳梁小丑一般。”
他这话说的半文半雅的，那些人哪里能听得懂，只是听懂听不懂也不碍事，单瞧着赵渡那轻蔑的表情，便知说的不是好话。
那人叫叶全，是双叶村村长的儿子，见赵渡长的姿容胜雪，犹如谪仙，一时给看住了，先头他也只听说大槐村来了个教书先生，学问极好，人也清秀，不想是如此美貌。
待反应过来，他恼羞成怒，扬起拳头就要打人。
只他拳头刚扬起来，就被一只手给钳住了，秦九冷着一张脸，沉声道：“有我在这，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秦九长的高大，体格壮硕，且力道又非寻常男人可比，要知道十里八村里敢一个人进山的就只有秦九一人，那人瞧见他来了，知道讨不到好了，只恨恨的抽回了手。
“这大郢河是你们大槐村的也是我们双叶村的，凭什么我们放水，你们不让？我今儿就要放水了，你们能拿我们怎么样？”
他吆喝一声带着众人就往涵洞口那走去。
“放水不放水的咱先不说，方才你一个后辈指着我们村长鼻子骂，这便是你们的规矩？一个个没家教的东西，难不成回了家后也是这般跟你们老子说话的？”
叶全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该如何？”
“道歉。”
赵渡声音一冷，他站在众人前头，身子虽单薄，气势却盛，“自然了，你们不道歉也可以，回头我让秦九到你们村子，对着你老子骂一通也行。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样便算扯平了。”
“你”
叶全气的说不出话来。
秦九生怕赵渡说话会惹怒了那些人，身子下意识的挡在了他的前头。
赵渡斜睨着他。
“怎的？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连道歉二字难道都不会说了？”
叶全也是心系放水一事，刚才也是被激的怒火起了，这才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只眼下他身后的双叶村的人都看着呢，叫他道歉未免也太掉面子了。
老村长也不想将事闹大，将赵渡拉到了一旁。
“今儿他们要是放不了水，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渡拧着眉问道：“双叶村的人往日里也是这把不讲道理吗？”
老村长摇头。
“从前也不这样，你也知道咱们乡下人都是靠地过活，这地里的秧苗要都是干死了，那靠啥活啊？”
赵渡心里有了计较，若只是为生活所迫，行为偏激了些倒也可以原谅，但若是一直品行都不好，那就不该惯着他们。
他悄声道：“村长爷爷，你若是信我，只管让他们放水。”
“可是”
老村长为难了起来，眼下总共就剩了这么些水，若是都给双叶村了，那么大槐村的地可怎么办啊？
赵渡附在老村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果真？”
老村长的那皱巴巴的脸慢慢的展开了来，只眼神里带着些犹疑。
赵渡点了点头。
老村长又跟身后的村民解释了一番，村民们自是不信，最后还是老村长发了火，众人才闭了嘴。
老村长走到叶全的跟前，他虽佝偻着腰，可说的话却很有重量。
“娃儿，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哎你们要放水就放吧，左右就这么点，解了一时的干旱，可却解不了往后的旱情，你们好自为之吧。”
叶全没想到刚才还差点打起来了，这会子怎么忽然就同意了呢。他满心都是疑问，下意识看向了赵渡的方向，只他刚看过去，就察觉到一双如狼似的冰冷的目光朝着他射了过来。
他对着老村长鞠躬，“叔，
刚才是我不对，冲撞您老了，我给您道歉。”
赵渡哼了一声，这人还知道道歉，也算是本性不坏。
这头开了涵洞后，那头大槐村的家家户户都拿了渔网过来就等着河里的水一干，便下去逮鱼了，说起来这大郢河已经有两年没干过了，想来这一回定能捕不少鱼虾的。
赵渡也颇有兴致的随着秦九回去拿渔网和渔具，秦九到底没忍住，走了一段便道：“你到底跟村长爷爷说了什么了？怎的他就同意给他们放水了？要知道咱们村里的地也快没水了，这要是水都被他们放光了，那咱们家的地咋办呀？”
赵渡笑的神秘兮兮的。
“秘密。等过一两日|你就知道了。”
秦九心里跟猫爪挠似的，偏赵渡又不说，他只小声的嘀咕着道：“我可是什么事都告诉你的，你却什么事都瞒着我，可见你对我不是真心的。”
赵渡见他吃瘪的模样，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人总算是开了窍，也会说冷笑话了。才见他的时候他整日里只知道板着一张脸，不笑也不爱说话，跟个小老头似的，现下居然还会吃味了。
“先别说旁的了，赶紧回家拿了渔网，一会儿可得多捞些鱼回来，吃不完的还可以做成鱼干，或是拿到镇子去卖。”
果然一提到钱，秦九就来了精神。
水到了傍晚时分就放的差不多了，整个村子里的人无论老少皆都下塘里摸鱼去了，池塘里淤泥很深，还有许多水草，可每个人却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高涨。
“秦九，秦九，你看你看我捉到一条了。”
“秦九，你看有泥鳅呢”
“秦九，这儿，这儿有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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