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一个小丫头不服，看了一眼习柳，大着胆子对林如雪道。
“那习柳呢？我们可都是被她怂恿的。”
林如雪瞥了习柳一眼，道。
林如雪：“你们可知道东家用人最怕什么吗？不是机灵与否，也不是能力高低，东家用人，最忌讳不老实！一是对家中财务不老实，俗称家贼，二是态度不老实，那叫土匪，主人就是主人，下人就是下人，身份再低的主人，那也是你们的东家，今天你们能看着六院无宠，就无所畏惧的去闹事，那明儿老夫人或是二少爷或是我病在床上你们是不是也敢看着我们没有还手之力就挥刀杀了自己当东家去？态度不端，心态不正，做不到基本的恭顺，此为用人的大忌！老夫人和二爷治家主张仁义慈爱，因为我只是小惩大诫，没有将你们赶出去，至于习柳……”
林如雪瞥了习柳一眼，满眼的厌恶。
林如雪：“我督军府可和何家不一样，没什么仁义慈爱，她是我娘家带来的丫头，天生蠢笨干不好事情也就罢了，还败坏我的名声四处逞能，这样的丫头，留着只会带坏风气。”
林如雪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是让习柳面色惨白，身躯剧烈颤抖着。
她是知道她的手段的……
习柳连爬带滚的到林如雪面前，鼻涕眼泪混成一滩。
习柳：“小姐，我知道错了，小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习柳惊慌失措的模样看着十分狼狈，林如雪嫌恶的退后几步，不让习柳的脏手沾到自己的鞋子，她云淡风轻的对着院中的小厮道了一句。
林如雪：“拖出去打死。”
语气淡的就像是再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般，这让陆思诺有些错愕，她没想到林如雪会这样做处置，同样反应的是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她们听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也都好不到哪里去。
习柳从开始颤颤巍巍哀求转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习柳：“小姐！您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从小跟着您长大的啊！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放过我吧！小姐！”
习柳就这样被两个小厮拖去了外院，中间搁着两个院子，众人还是听到了习柳惨如杀猪般的撕喊声，先是惨烈的渗人，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有。
陆思诺忍不住的发抖，她回想自己方才在屋中的大胆，突然发觉自己这段日子经历的一切都轻如鸿毛，到底是何家太仁慈，何慕生将自己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让她忘记了这原本就是个吃人的年代。不论是从历史书上，电视剧电影上，陆思诺都不曾如此真实感受到原来人命在地主财阀家是如此轻贱，她甚至可以听到习柳死去的全过程，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前面，陆思诺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和林如雪说话，心中的恐惧致使她连一句为习柳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因为她知道，林如雪这件事是在杀鸡儆猴，习柳自然是那鸡，而猴却不是院中站着的众人，而是自己……
……
陆思诺呆呆坐在院中，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小五梅梦她们也经受了很大的惊吓，加上身上有伤，也都静静待在房间中没有出来。
陆思诺突然想起自己曾在《狂人日记》看到的那段话，鲁迅先生在书中写道：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陆思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泣不成声了，木娟闻声过来，满脸担忧。
木娟：“姨娘这是怎么了？今天这桩事咱们大获全胜，怎么还哭起来了呢？”
木娟生在这个年代，完全意识不到这年代的残忍，陆思诺泪眼婆娑的看着木娟，哽咽着道。
陆思诺：“她原说算了的，是我想要讨个公道，是我害死习柳……”
木娟安慰着陆思诺。
木娟：“是习柳罪有应得，若不是她挑头带着……”
陆思诺：“怎样的罪应该让她去死！”
她不过是嚣张跋扈的打了人，甚至连别人的血都没打出来，怎么就让她送了命呢？陆思诺想不通，原是自己太过天真，以为一切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
到了晚上，何慕生回来了，陆思诺还坐在院中吹着冷风。
何慕生轻步走上前，将陆思诺拥入怀中。
何慕生：“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吓坏了吧？”陆思诺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这模样将何慕生的心揪的生疼，何慕生抱着陆思诺的力道更大了些。
何慕生：“珍儿，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陆思诺靠着何慕生，这才哭出声来。
何慕生将陆思诺打横抱起，抱回屋中用棉被裹起来，手心去触陆思诺的脸蛋，冰凉一片。
何慕生：“坐了多久了？冻坏了吧？”
陆思诺也不回话，只看着何慕生哭。
何慕生揉了揉陆思诺的脑袋，安慰道。
何慕生：“没事了，看样子你下午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陆思诺轻轻摇摇头，何慕生浅笑道。
何慕生：“可是我饿了，让小五去弄些吃的，你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陆思诺这才点点头。
小五她们见何慕生来，早就侯在门外了，听见了里头的话，连忙去弄晚饭。
何慕生：“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先洗个澡，外头跑了一天，我都嫌弃自己脏。”
陆思诺知道是何慕生有意寻些轻松的话哄她开心，强迫自己笑了笑，道。
陆思诺：“她们煮饭还要一阵呢，木娟手笨，厨房里帮不上什么忙，你喊她给你烧水。”
何慕生：“那你在这儿等我回来吃饭。”
陆思诺乖巧的点了点头。
【厨房内】
梅梦先煮了姜汤。
梅梦：“小五，你把这姜汤给姨娘送过去，她在院子里头坐了一下午，这会子喝点姜汤刚好驱寒。”
若是搁平时，小五定然推三阻四不肯去，但她今天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端着姜汤朝主屋的方向走去。
……
进了屋，小五看着陆思诺的眼神也有些变，或许是因为白天陆思诺为了梅梦的事情出头，又或是听了林如雪的一番说辞，加上习柳的死被吓住了，总之，是乖巧的异常。
陆思诺猜到小五的变化与这两条有关，并没有打算去安慰开导她，以前总是想着她们身为下人已经够可怜，应该对她们纵容一些，今天才发觉，在这个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吃干抹净的年代，放纵保护是害，让她们忘了规矩，便是将她们离煮人的锅推近了一些。
小五将姜汤端给陆思诺，难得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用恭敬的语气。
小五：“姨娘，喝些姜汤吧。”
陆思诺接过。
陆思诺：“嗯，你回厨房帮忙吧，一会儿二爷洗完澡要回来吃饭。”
小五：“是。”
小五出去，陆思诺看着小五的背影，她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止是在自己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刻印，给小五，梅梦，小玲，木娟，以及那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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