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她要退圈
祝余从多多房间出来，正准备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老赵来了电话，祝余边走边接，“说吧，什么事儿。”
老赵支吾了一阵儿才开口，“那个…你见到沈之京了吗？”
“见到了，怎么了？”
“我跟老贺在一起，她刚才跟我说，沈之京准备退圈了，已经和公司谈好了，这部戏拍完就官宣呢…”
老赵一五一十地将贺姐方才说过的话复述给祝余。
祝余闻言，停下脚步顿了顿，眉头微皱。
想起那天晚上他在车上跟沈之京说邀请她加入自己公司被拒绝的情形，瞬间一切都了然了。
祝余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她有说为什么吗？”
老赵叹了声气：“没有，她没跟老贺说。”
“知道了。”
祝余挂断电话的同时正好到了四楼的转角处，他往前挪动了两步，一抬头就看见沈之京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倚在他的门上笑着挑眉。
祝余朝她走近，笑了笑，“进去聊会儿？”
沈之京点点头，跟他进了屋。
到了屋内，祝余给她泡了杯花茶，给自己只倒了杯开水。
沈之京笑着调侃，“怎么，穷到只能喝得起一杯茶了？”
祝余摇摇头，无奈笑答，“我喝了茶睡不着。”
“你知道喝了睡不着还给我喝，那你这不是坑我呢嘛？”，沈之京故作嫌弃，假装生气翻了个白眼。
“行了，你在片场那么大动静都能睡着，被人抬走了都不知道，喝杯茶就能失眠了？”
祝余的嘴也不闲着，下意识的反击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损，恨不能把五六年前的老底全都翻出来，直到吵得累了才歇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二人对视一眼，觉得这种小学鸡行为实在是过于好笑，接着笑得四仰八叉。
祝余好久都没这么放肆大笑过了，他摇头感叹道，“你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我幼稚你还跟我吵，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啊？！”
沈之京捂着嘴回击道。
接着，两人缓缓收起笑容，各自都有着心事。
祝余虽然总是嘴上不饶人，可心里还是关心她的，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突然想退圈了？”
沈之京闻言后神色骤变，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瞟到别处不敢看他，过了许久才答话，“看来贺姐都跟你们说了…其实，也不是突然，早就想退了，只是直到最近才下定决心。”
“因为什么？受委屈了？”，祝余皱眉，试探性的问她。
“做什么工作不受委屈啊，就是那些做大生意的老板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呢，我这点委屈算什么…”
她垂下双眼叹了声气，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故作坚强的笑着说，“就是累了，每天像个机器一样不停地转来转去，赚再多钱买再大的房子也没时间在家待着，就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累了，想歇歇。”
祝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以前的她可以说像个精灵一样充满生机，总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和能量，就算再冷漠的人也会被她的笑温暖。
他知道，她是真的累了。
“嗯，人生是自己的，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祝余肯定了她的想法，并没有劝说什么。
沈之京听了这简单的两句话，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
她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眼泪如同决堤般顺流而下…双手压在膝盖上，垂下头痛哭不已。
祝余见状，赶忙抽了纸巾去她身边安慰。
她从不在人前哭，这唯一的一次终于让她“哭了个够”，足足趴在腿上哭了十几分钟，而祝余就蹲在她身旁轻拍她后背，什么也不说，就陪着她。
垃圾桶里的纸巾已经堆成了小山，沈之京缓缓抬起头拭去眼角的泪水，哭红的双眼和鼻头无不诉说着她的悲切与痛苦。
“我弟弟小海，你见过的，还记得吗？”，沈之京哭到沙哑的嗓音格外惹人疼惜，她不敢看着祝余问，只是对着杯子里的茶水。
祝余点头，“当然。”
“他不在了…”
“什么？！”，祝余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脑袋一下空了，他记得那个名叫小海的男孩有着一双像极了沈之京的大眼睛。
不算高的个头却有一身健硕的肌肉，祝余还曾调侃过他，说他一拳头就能抡死自己，所以不敢欺负他姐姐，怕被他打死。
好像就是一年多以前，他穿着一身黑衣服来后台找沈之京玩，身边还带了个朋友，和他一样的身材，几人有说有笑的聊了好一会儿才散。
还没等祝余缓过神来，沈之京又开口说道，“还有我男朋友，也不在了。我爸受不了这种打击，已经开始服用精神药物了，我妈每天寸步不离的看着他，怕他受了刺激跟我弟一起去了…”
“男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祝余站了起来，来到她的对面看着她，仍然觉得不可置信，还以为沈之京和以前一样是在说笑吓唬他。
沈之京这次没再逃避，直视祝余的双眼，悲伤道，“你也见过他的，和小海一起来探过我的班，叫成轩。你那天比我早上台，你走后…我和他聊了一会儿，他很幽默也很会逗我笑，之后加了微信，慢慢就走到一起了。”
祝余震惊，想不通沈之京这么一个瞒不住事的人，怎么就能对这些事守口如瓶到今天，还能在人前表现出无事发生的模样，像以前一样与各种人谈笑风生。
“然后呢？”
“他是小海的队长，两人在一起做消防员，今年夏天出任务的时候为了救小海受了伤。两人浑身大面积烧伤，我去看他们的时候……已经…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沈之京哭得哭得伤心，头都抬不起来。
“在那之前，他们趁着休假来海市看我给代言的品牌站台。隔着人群我还在台上跟他们笑着打招呼，直到他们收到消息奔赴一线，我当时就心慌的厉害，总觉得有些忐忑不安，果然…就出事了。”
沈之京说着又忍不住落泪，捏在手中的纸巾早就湿透了。
“小海是十月份走的，我去给小海下葬的时候，姓袁的那个狗东西还让我当天来回，说第二天要拍杂志…我第一次没听他的，足足在家待了一个星期陪我爸妈。接着，又去医院看了成轩。他不能说话，但我能从他的眼中看出痛苦。我当时差点就哭出了声，又怕他受刺激，忍了又忍跟他说小海已经康复了，相信再过不久他也会好起来的…看着他用力的眨眼，我才安心的回去工作。”
这事闻者伤心，祝余也不免皱起眉头鼻头一酸，小心翼翼地给沈之京又递了几张纸之后才接着问：“那他是怎么…”
“伤势恶化了，没有抢救过来，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连元旦都没有撑到…就走了。”
沈之京咬咬唇角接着道：“是我的错，一定是我那天去看他的时候跟他说小海已经康复了，他猜到我是在骗他。所以他当时眨眼是在告诉我，他知道自己也时日无多了。勉强挤出的笑，是在安慰我，让我放心的去忙自己的事情。”
祝余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觉得胸口有个大石头压着一般，这种突如其来的横祸任谁也接受不了。
“我真的是全天下最不称职的姐姐和女友了，我总是借口忙忙忙。可我挣得那些钱他们一分都没花过，每次来见我的时候还总是给我带礼物。我算什么姐姐，算什么狗屁女朋友！我还来不及回报他们，就已经…什么都没了…”
沈之京哭着锤自己的头，下手重到想要把自己敲到最好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用记得才好。
再过十来天就是农历新年了，这么算来，小海走了三个月了，成轩也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
祝余自责没有早些察觉沈之京故作坚强下积压的焦虑，虽然他没有回天之术，至少也能赶在他们走前，去探望一下。
此时此刻，祝余也无计可施，唯一能做的就是陪陪她，“我去拿酒，陪你喝点儿。”
沈之京点点头。
不一会儿，祝余拿来两瓶未开封的红酒，先给沈之京斟满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怕我放弃事业之后会后悔，怕我以后没钱花，怕我不能接受从万人瞩目到回归素人的失落。这些都我想过，但这些都没有我父母重要，现在是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了。”
沈之京主动拿起酒又往杯中倒满了，抬起酒杯再次一口闷掉。
祝余没拦着，也不说话。
他知道沈之京这些年付出的比他多得多，能走到今天实在是很不容易。
这是她最鼎盛的时期，现在主动走下神坛，的确是最冲动最不理智的行为。
“你也不用担心我，我不傻的，除去那些违约金，剩下的钱照顾我爸妈余生足够了，我还买了个大房子，还有两辆豪车…这些年攒的钱我压根没怎么花，本来是想存着给自己办一场世纪婚礼的。你也知道…我这人嘛就爱臭显摆，想着将来结婚的场面也一定要大。所以我存了好多钱，好多好多钱，我看上的钻戒成轩哪儿买的起呀，所以我都偷偷的买好了，就等他哪天来跟我求婚的时候，我掏出钻戒问他，其实老娘我早就准备好了，你怎么才来？！可惜现在这些钱想花都花不出去了，赔给老袁也好，省得我惦记了。”
沈之京说着又伤心起来，眼泪滴落在杯中也不曾留意，端起酒杯闭上眼睛又喝了下去，“还有小海，我给他物色了个小姑娘，都没来得及介绍给他呢…”
祝余知道这些话不让她说出来就永远过不去，所以他默默的给她倒酒，想帮她排解出来。
“我这人以前最不信前世来生的，可我真的好希望能有下辈子。我好想他们，我还想让小海做我弟弟，下辈子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他不让他受一点伤。我想在亲友的祝福下嫁给成轩，不在乎排场，也不在乎什么钻戒，只要他健康就好…”
沈之京哭着干了一杯又一杯，本就酒量不行的她终于推倒了酒杯，瘫在桌上睡着了…
祝余叹了声气，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拿起她手边的门卡和手机，微微用力横抱起她送她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祝余给她盖上被子，又把手机放在她床头。
临走之时才看清那手机上的屏保是她站在小海和成轩的中间，两只胳膊分别搭在他们的肩上，三人笑得灿烂无比。
小海的酒窝深邃可爱，成轩不看镜头看着沈之京的眼神迷人又真诚，这样的场景实在令人唏嘘…
“他们会明白的，你也该让过去的事过去了。”，祝余站在她的床头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就给她关上了房门，出去了。
听到一声关门声，沈之京偏过头去流下眼泪，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道，“不是我过不去，是我不想过去，我怕遗忘的太快，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记得他们…”
说完，彻底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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