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世上再无阿丑，无人再爱我（终）
阿丑的表情一僵，眸子里无悲无喜，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她的眼神，比这纷飞的白雪还要冷漠。
认出来了。
君无双竟然知道她是谁了。
她眸子死寂，牵着缰绳的手指在不断的攥紧。
她道：“皇上，你说错了。”
“你不是小九，我也不是你的娘子。小九已去，他的娘子也已经随他而去了。”
“我们，都不是彼此要找的人。”
她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平静的，平静到，没有一点的情绪外露，好像一滩死水。
反正，迟早都会被揭穿的。
现在知道了也好。
她心中再无什么牵挂了。
君无双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他的身子猛的一个踉跄，奔跑到她的面前。
“娘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要我。”
“我知道你就是娘子，我依旧是你的小九，我从来没有改变过。你还活着，我真的很欢喜，很开心。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安安不能没有娘的……”
君无双那么的卑微，在这大雪里，低到了尘埃里。
可是，阿丑她的目光依旧没变，甚至连一滴泪都没落下来。
她被伤得太惨，太重。
如今，他的话只是让她无缘无故的想笑。
她真的很想笑，这算什么？
他当初那般肆意的践踏她，现在又来装深情了？他以为，他是谁？
君无双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阿丑的面前。
他望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很想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
但是阿丑这样冷漠的眼神，让他的心，宛若被尘封在雪山里，没有一点的温暖。
他不敢靠近她。
他只能这么小心翼翼的望着她，用无比卑微的语调，求她留下来。
他不能让她走的。
“君无双。”她缓缓地开了口，嗓音漠然，“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娘子，你也不是我的小九。”
“我已经救了安安，你还想要我如何？你答应过我，只要救了安安，你就放我走的。”
还是这样的决然，君无双忽然悲怆落泪，他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好像留不住她了。
这一次，是真的，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会留下来了。
他的心脏，被那铺天盖地翻涌而来的惊恐，压着无法呼吸。
他再也按耐不住情绪，冲过去，他张开双臂，一把将纸片人似的阿丑抱在了怀里。
“阿丑，你听我解释好吗？我没有爱温青青，我也没有和她有孩子，我对她所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有苦衷的，我是被逼的。”
君无双语无伦次的把这些年的隐忍和算计，全部都说了出来。
他都说给了阿丑听。
他以为，阿丑知道了他心中是爱他的，她就会原谅他。
因为，他从来就没变心。
他把她丢弃在东宫，不闻不问的，只是为了要保护她。
可是啊。
这么多的解释说完之后，阿丑却又哭又笑的，她的情绪已然崩溃。
“阿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一生的妻子都只有你。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是我……真的爱你啊。我没有办法啊。”
“我是为了保护你，如果我不那样做，你和安安都没办法活下去。”
“你能理解我吗？你可以明白我吗？阿丑，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们。”
“我没有一个字是骗你的。”
君无双抱紧了她，颤抖的双肩仿佛在隐忍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她任由他抱着，耳边是他哽咽的哭诉，以及炸开在耳边的真相。
这一刹。
她身形单薄如同瘦弱的纸人。
她很难说服自己，他视若无睹的由着温青青伤害她，是为了要保护她和安安。
她更没办法让自己原谅他，他亲手把刀捅入她的腹部里，是为了让她活。
阿丑的背脊一点点的挺拔起来，这么脆弱的她，像是一个被风一吹就要倒的纸片人。
这漫天飞舞的雪花，都是那么的轻柔。
可她看上去，却比这雪还要单薄。
她攥紧了拳头，脑海里是翻江倒海的复杂思绪，让她的身体开始战栗。
她依旧又哭又笑。
指甲嵌入了肉里，她指望着那样的疼痛，把她从窒息里脱离。
她无法原谅他。
哪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可她，依旧没办法原谅。
忽然之间，阿丑那颗活过来的心，就再次死了过去。
他都是为了他的野心而已。
哪里，是为了她？
帝王之情，太过浅薄。
她深呼吸一口气，攥着拳头的手指松开，一点点的推开了君无双。
她迎上他那么痛苦的目光，她一步一步的后退，好像身影要湮没在大雪里。
“小九。”
“你不要把你的野心说成是你的苦衷，这样的借口太虚伪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们，回去不了。”
“我的家，在南疆，你放我走吧。”
她心如死灰。
君无双突然就大吼，“不，我不会让你走的！你不能走，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你不能舍我而去。”
“求求你……”
阿丑一脸的枯寂，如同一个活死人一样，她拔出了腰间的刀。
“阿丑……”
她用尖锐的刀锋抵上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不要乱来……”
君无双的声音瞬间就嘶哑了，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慌。
阿丑一动不动的。
“放我走吧。”
“要么，我就把我的尸体留下来。”
她没有客气，尖锐的刀锋，很快就划破了纤细的脖子，流出了鲜血。
“放我走。”
“小九，我们回不去了。”
“不要！”君无双的面色愈发的惨白，高大的身躯仿佛已经佝偻，唇瓣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他整个人，都是那么的憔悴的不堪。
阿丑再次用力，血流得更厉害。
君无双终于崩溃，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都给朕退下，让她走！”
他暴怒的大吼。
他舍不得她，不想她走。
但是，他更不愿意，她会再一次的死在他的面前。
比起看着她死去，他宁愿让她走啊！
既然是她所求，他让她走啊！
他再也不能承受那种失去她的疼了。
她说得对。
他不配得到原谅。
他有什么资格呢？
阿丑麻木的点头，她在凝滞的空气里后退到马旁，慢吞吞的翻身上马。
她很快就策马而去。
直到，风雪里再也没有了她的身影。
君无双觉得，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他满目的颜色都消失了，变成了一边颓废的灰白。
他的心，也冷漠而僵硬，仿佛再也活不过来了。
这世上，有什么惩罚，比她不原谅他，更狠呢？
她毫不犹豫的割伤自己的脖子。
那一行，鲜红的血迹，都是她的悲愤和不甘。
年轻的帝王，他寸寸佝偻的身子，突然就失去了力气，就那么栽倒在了雪地里。
他的意识就那么沉入到无尽的黑暗里。
而君无双，这一睡，就是三天之后。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的娘子，他的阿丑……死在了小渔村。
她一个人，在疼痛里煎熬着，她疼的时候，连一双安抚她的手都没有。
她一个人，就那么孤独的死在了小渔村。
她死的时候，躺在血泊里，她还在叫他的名字。
‘小九。’
‘我原谅你了。’
‘我原谅夫君了。’
君无双霍然从梦境里惊醒过来，生怕那个梦境变成真的，因为那真的太真实了。
他疯了似的带着安安赶往小渔村。
他看到的是干干净净的小木屋，没有血，也没有她的尸体。
可是。
他还没有来得及庆幸，他就在篱笆院外看到了一块青石墓碑。
墓碑上，镌刻着几个大字。
‘小九爱妻之墓。’
看到了这几个字，君无双的那张脸，瞬间就被无边无际的疼痛填满。
当梦境里的一切都演变成现实，他的世界被撕毁得一片都不剩。
可是片刻，这片废墟又不断的重铸起来。
最后，凝成了面前那一块墓碑上。
他心中大恸，他猛地吐出一口血，鲜血染红了半边石壁。
他松开安安的手，一点点的爬过去……
“娘子。”
他疯狂的把墓碑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墓碑的额头。
连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后走了出来，他走到墓碑前，放下一盘糖炒栗子。
“这是师妹临死之前为你做的。”
“她说，她原谅你了。”
连翘木然的把阿丑给安安换血的所有事情，都说给了君无双听。
阿丑是原谅了他的，不然就不会一人离开，想要隐藏自己的死讯。
她只是假装不原谅他而已。
君无双再次口吐鲜血，他抱着墓碑像是抱着他最爱的娘子。
他泪流满面,声音泣血。
“世上再无阿丑。”
“无人再爱君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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