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娘子，不要走
阿丑最后的时间，是数着日子过的。
在她夜以继日的期盼里，南疆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连翘带着君无双的军队平复了南疆，不过……阿丑并没有为王，她把王位让给了连翘。
她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
她何苦呢？
连翘很快就传来了信件，给了阿丑古籍里的消息。
当初黑蛊王给温太师的黑蛊，也是有办法解除的。
但是，是要一命换一命。
安安的损伤是在娘胎里带来的，能够救安安的人必须是安安的亲人，只有她。
换血。
是的。
要想救安安的痴傻之症，只能换血。
她的血是健康的，体内有前任蛊王的全部蛊术，只有这样的一身血，才能滋养安安的身体。
上天仿佛已经帮她做出了选择。
要想救安安，就放干她的一身血，这样安安的神智就会慢慢的清醒过来。
而且，连翘还给了她一喂续命蛊。
续命蛊，若是服下去，哪怕她全身的血立刻放干，她也不会立刻就死去。
连翘还在信里说了，这续命蛊是有其他症状的，死之前，人会失去五感，看不到，闻不到，尝不出，听不到。
唯一的感觉，应当就是触觉吧。
也好。
这样死去也好。
她还有三天的时间。
连翘的意思，阿丑明白了，许是知道她不想那么凄烈的死在君无双和安安的面前。
她可以服下这药，在三天的时间里，找个地方慢慢地死去。
阿丑看完信，就把信烧了。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去找君无双给安安换血。
这一次，依旧是不允许任何人在场的。
她的手腕，白皙如玉。
之前的伤疤，都没有了。
所以，哪怕就算她在换血的时候，君无双安排了人在外面守着。
但是，他依旧一无所获。
因为她身上没有一点阿丑的影子。
君无双，真的快要疯了。
她不是阿丑，可做出来的那些事，偏偏每一件都像是阿丑。
她到底又是谁呢？
南疆的小公主吗？
阿丑果决的割了自己的手腕，在太医的帮助下，把血都换到了安安的身体里。
她坐在床边，苍白的脸上满是慈爱的表情。
她望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喉咙哽咽，心中有很多的话想要和安安告别。
但是，有太医在这里，她什么都不能说。
她不能……
其实这样也好，该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什么都说了。
她相信安安会明白的。
可她，真的好舍不得啊，就这样要和安安生死相离，阿丑觉得……她的心都被刀子绞得四分五裂的。
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原来，人悲伤到了极点，是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的。
看着鲜血如朱砂的血，一点点的从她的血管里流出来。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身体的无力感，是那么的明显。
但她告诉自己，她不能这么昏迷过去。
她换完了血，她还要离开这里。
她要回小渔村。
她要回去，死在那里。
那里才是她的家。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等到一身血都换出去了。
阿丑拼着最后的意识，把续命蛊召唤出来。
蛊，真的是有奇效的。
她本来都要昏死过去了，蛊虫一爬到身体里，不消片刻，她就觉得身体有力了，没有那么沉重无力的感觉。
虽然，她还是很虚弱，虚弱到……一张脸惨白如鬼，脚步都是那么的虚浮。
太医退了下去。
阿丑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她跪倒在床边，颤抖的伸出手，握住安安的小手。
她充血的眸子里，泪如泉涌。
安安啊。
我的安安啊。
这是娘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希望你以后，一生平安。
娘要走了，以后你都不会再见到娘了。
但是啊，娘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娘在那里看着你。
心头悲痛难掩，她想多看安安一眼，因为看一眼就少一眼。
她的时间只有这最后的三天了。
很少，很少……
最终，阿丑还是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故作正常的起身，走出了飞月宫。
她走后。
君无双快步冲了进去，只见，安安的手背上，全部都是一大片的水痕。
君无双怔然。
她哭了？
她为什么要哭？
她的泪，又是为谁而落下的呢？
沉默间，君无双拉过被褥，给安安盖上。
只是，他却无意之间，扫到了一个盒子。
安安的枕头里面，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子。
君无双条件反射的，拿出来那盒子。
他一点点的把盒子打开。
他以为盒子里有什么东西，事实上，盒子里没什么。
只有折叠放好的纸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君无双把盒子里的纸张，一张一张的拆开。
娘，回来了。
娘，不要走。
娘，不要爹爹了。
娘，走了。
所有的纸张上，都只是歪歪扭扭的写着这些字，之后再无其他的。
安安是傻，但是他教过安安写字，安安会写的字不多，而且写得也不好。
但是君无双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字……
娘，不要爹爹了？！
这张纸，闯入脑海里，君无双只是看着这些纸啊，他就忍不住心头的悲痛，眼泪奔涌而下。
安安，这些纸上的话，是对着谁说的？
君无双赶忙喊来宫人。
宫人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回皇上，每次公主来看过太子之后，太子就写了这些东西。”
轰——
一声巨响，从君无双的脑海里炸开。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可他不敢去细想，怕自己会崩溃……
他怕，他得到的真相和答案，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的。
他更怕，这个答案，是假的。
这一瞬间，君无双惊恐到了极致，而他的眼睛里，却又燃烧起了那种欣喜若狂的火光。
他攥着纸张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来人来人！”
“皇上，怎么了？”
“南疆的公主呢？”君无双随手拎住了侍卫，手指攥着他的衣领逼问。
侍卫回答，“南疆公主已经出宫了。”
出宫？
她要回南疆？
不！
怎么可能。
他好不容易等到了她，怎么会让他日夜夜想的人回南疆去呢？
君无双一把推开侍卫，几乎是狂奔着往宫外而去。
“给朕追！”
“一定要拦住她。”
阿丑。
他如今非常无比的确信，那就是他的阿丑，是他的娘子。
否则，她为什么要为安安哭？为什么又要杀温青青？
得到了论证之后，他才发现，她做的那些事情，就是阿丑做的。
狂风暴雪里。
阿丑并没有策马疾行，这里离小渔村并不远，她不会相信君无双会知道她的身份的。
所以，到了生命最后的尽头，她的心情忽而就放下了。
她很轻松的牵着马，走一会，歇一会。
也不是她不想快点走，身体太弱了，经不住马儿的颠簸。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君无双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
她还没到小渔村，就被大批的禁军给拦住了去路。
阿丑牵着马，站在雪中，遥望着策马而来的君无双。
马上的男人，英俊逼人。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里碰撞在一起，马上的人看到她，一个呼吸不稳，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勒紧了缰绳，看着雪中的阿丑。
他眸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风雪迷住了，有些泛红，还有泪。
他颤巍巍的叫了一声。
“娘子。”
“不要走。”
“小九，来接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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