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斯

本是浮在半空的魔法灵魂像是得到了某种吸引，嗖地一下钻入小男孩身体内，接着就悄无声息了，仿佛什么都没生一样。但在达科的因果之瞳当中，只见一片漆黑的法则之线如同云雾一般压下来。渐次缠绕在那小男孩的身躯之上，继而又猛地收缩，好像蜘蛛将吐出的大网收回一样。

        死神的神源已经压缩得只剩下一点璀璨星芒，它也紧随者魔法灵魂，飞快地落入小男孩的眉心消失不见。下一瞬，小男孩睁开了眼睛，他迷茫地向着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达科身上。

        乍一看去，小男孩的长相与达科有八分相像，但仔细比较起来，却又完全不一样了。达科知道，这其中涉及到了法则具现的本质，小男孩的长相本就不是他所能看清的。小男孩的瞳孔是金灿灿的颜色，而五官极为对称，左右两边脸没有半点不同，这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仿佛这个小男孩是从模具里造出来的，而不是一个真实的生命。

        达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死神和梦魇就这样全都不见了，仿若一场幻觉。而六层的预言之神还在一刻不停地试图到达这里，当时候会不会迁怒自己？达科觉得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事情，不如放眼当下，于是他转向看着自己的小男孩，试探着说道，“你好，我的名字是达科。”

        “你？好？我？名字？达科？”

        当达科说出这句话，郑重的道出自己的名字后，小男孩一阵迷惘。显然这个刚刚诞生的灵魂还没有自我的认识，根本没有‘我’‘名字’这些概念。

        “达科……名字……你的名字是……达科……”小男孩有些语塞地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达科精神一振，没想到小男孩竟然学得这么快，于是他忙不迭地点头。

        “你是……达科，那我……是谁？”小男孩一阵迷茫。

        达科忽然意识到，这个小男孩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呢。可惜死亡之神已经不存在了，他没来得及问问给这个小男孩起个什么名字好。

        达科沉吟着，“你是赛洛弥斯的造物，但你身上又没有任何死亡之神的痕迹，从因果连线上看，你身上牵连了无数的死亡法则的线条……”

        “死亡法则！”当提到死亡法则这个词的时候，小男孩的瞳孔一下子就聚焦了，仿佛是本能中的什么东西被启动一般，他一下子就懂得了一切。

        “我掌管着凡间所有灵魂的生与死，一切生灵和亡灵都尊循我的意志在轮回。我认为，某个人接近死亡，于是就赐予他死亡，成为亡灵添补生死的平衡。我认为这个世界生命过量，于是就沟通瘟疫和战争，让它们减轻位面的负载。我认为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生命，于是我从地狱召来亡灵的残片，借助生命法则的力量重新转生。在你的认知里，像我这样的存在，应该叫做什么？”最后的一句疑问，小男孩的语气才回归了之前好奇的童声。

        “法则具现……”达科一时间陷入了震惊的沉默中。

        恐怕死亡之神赛洛弥斯都不知道，自己创造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祂以禁咒级魔法灵魂为载体，神血和达科的反预言血统生成的神躯为容器，并用祂对法则的最本质理解为火种，以及一半的死亡神格为节点，创造出了一个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生命体。一个法则具现的生命体！

        “你是死亡之神的造物，而且拥有祂的一缕意念，那么要继承祂的名字赛洛弥斯吗？”达科回过神来，先想要确定的依然是，这个新的生命体时候还残留有死神的记忆，如果还有那么就真的太厉害了。

        “赛洛弥斯？这不好。”小男孩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种本能的排斥，但并非是厌恶，而更像是死神残存的意念不愿意这个名字得以继承。

        “哦，这样啊。”达科一阵黯然，死神到底还是不在了。不过能够见证一个法则具现生命体充满着无限可能性的成长，无疑也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情，“既然你是死亡法则的具现，那么不如就叫戴斯吧。”

        “戴斯……我是戴斯。”小男孩重复了一遍，然后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正在这是，七层的空间整个剧烈震颤了一下，一缕缕空间裂隙凭空出现在房间正中，一丝难以察觉的神力从中延伸了过来。达科自从得到了神格之后，对于神力变得十分敏感，他知道这是预言之神的神力触角，前来窥探七层的情况。

        就在那神力触角出现的时候，戴斯眼中忽然流露出渴望的神色，他竟伸出小手一把将一缕神力抓住，接着就塞进嘴里，继而露出了满脸的欣喜。

        “甜的。”戴斯开心地笑了起来，舔了舔嘴唇，又继续向着另一缕预言神力抓去。

        然而剩余的神力触手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一瞬间全都沿着空间裂隙逃了回去，戴斯这一下抓了个空。但他并没有放弃，只见他将伸出两只小手，略有些笨拙地扒在一个空间裂隙的边缘，用力一撕就将那处空间裂隙扩张开来。戴斯整个人也随之钻进了空间裂隙，将自己带入虚空，循着预言神力的来源追逐而去。

        达科一时间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合拢，他已经完全弄不清楚状况了。为什么戴斯能直接抓住并吃掉预言之神的神力？为什么预言之神好像很怕戴斯的样子？为什么戴斯能用身体打开空间裂隙？达科觉得自己这么一会儿工夫所产生的疑惑，都快赶上过去曾有过所有弄不懂的问题了。

        然而现实并没有留给达科太多思考十万个为什么的时间，很快更加剧烈的空间波动就轰隆隆地传了过来，整个七层所在的房间都震颤着摇晃起来，好像地震一样。达科急忙掏出一堆防御魔法卷轴，一股脑地撕开，将自己变成了一只乌龟，以抵挡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险。

        密密麻麻的空间裂隙出现在房间的四周，很快就相互融合连成了一大片，继而七层的这个房间竟然诡异地开始渐渐变大。不多会儿，本是只有五十多平方的七层，就扩大了十几倍的面积。

        正在达科心生奇怪的时候，忽见一块块破碎的砖石自空间裂隙中掉落出来，从装饰上看竟像是六层的地面。达科略一思索，很快就想到了某种可能，预言之神不知为何忽然离开了，但在退走之前，祂也是当断即断，将被自己神性占据的六层空间一股脑地强行注入了七层。刚刚触角虽然一触即溃，但也探知了七层的大小，只要将六层空间注入，让双方的神性继续相互倾轧。无论死神在七层布置有什么样的底牌，都会与空间一同被摧毁了。

        “真是好算计。”达科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当涌入七层的空间足够多的时候，预言之神的神性与原本七层中死亡之神的神性失去了平衡，整个七层空间顿时变得摇摇欲坠，极其不稳定地开始颤抖起来。

        达科忽然觉得不远处闪过了什么熟悉的事物，他急忙伸手抓住，入手的竟然是空间腕轮！萨尔弗死后，原本用来夺取六层空间的空间腕轮依然丢在一旁，没有人注意到，现在竟然是随同六层空间一起涌过来了。

        紧接着，随着大量破碎砖石的涌入，其中开始夹杂着人们的呼叫声。显然是六层的那些探险者，最终也没能抵受住空间的吸力，被一起送到七层来了。达科将空间腕轮藏好，然后找了个背靠大块巨石的安全的位置，审视着被传送过来的探险者。

        在其中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基本上所有传送到六层的探险者都在其中，有些还挂了彩，是在空间乱流中被石块砸伤的。包括阿罗约在内的各大势力铭文师都在其中，但人数最多的依然是加弗雷夏克家族的那群人，虽然萨尔弗已经死了，但是论战斗力恐怕还是他们最强。

        阿西巴也连滚带爬地出现了，它身上穿着战争傀儡的那件全身甲，因此也没有受任何伤。它刚一调整好身体平衡，就警惕地警戒周围，但却没有现敌人，这让阿西巴很是奇怪。看起来之前一层的遭遇让阿西巴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到了第七层却没有敌人，反而不适应了。

        “阿西巴，我在这里，快过来！”达科向着阿西巴招着手。

        阿西巴看到达科，立即一声咆哮，跑到达科面前，威武地站在旁边，好像贴身保镖一般。

        随着空间的不断涌入，每个人都现周围的空间竟渐渐变得不真实，就像是被虚无所吞噬一样。七层本是四周都有的墙壁，也在空间的膨胀中碎裂瓦解，周围变成了整片的深邃虚空。

        “生什么事了？”有人惊慌地叫了起来。能够在死亡遗迹中一路下到七层的，绝没有胆小怕事之辈，但眼前生的状况实在是闻所未闻，未知的恐惧还是占据了上风。

        达科叹了口气，以尽量大的声音说道，“预言之神将六层沾染有自己神性的空间，强行注入到七层中，没有神祗主持的神性剧烈反应，这个平行空间即将在双方神性的倾轧中被摧毁了。”

        “什么？它会崩溃到虚空中吗？”加弗雷夏克家族的一个女法师大惊失色。如果遗迹毁灭的话，这里的所有人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被抛入无尽虚空中，到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

        达科当初在墨丘利位面进入虚空，用了整整三个月才找回到阿美西亚位面，即便他现在已经达到魔导士的等级，要想横渡虚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这里不会崩溃，这里虽是平行空间，却是依附于主空间的。当这个空间不在了，就会主动向主空间靠拢，渐渐为其同化，最终融入到位面空间中去。”达科依然记得菲丽丝告诉他的情报，既然死亡遗迹最初是在一个个岛屿上建造的，那么就是依附于主空间。

        阿罗约说，“那岂不是说，我们要回到维纳斯位面了？”

        “是的。”达科点头。

        听到了达科的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这一趟探险比别人多下了几层，虽然也没捞到什么更多的好处，但只要能安全回去就是最好的。

        没过多久，空间就开始一块块地碎裂剥落，继而片片粉碎，化作一片飞舞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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