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把宋良仁送到单位，吴桐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家门前那条道路尽头，紧邻三环一侧的早点铺子。
今天的生意非常红火。
本来，这家早点铺子的生意主要靠着上班族，放假第一天，大家都不愿意早起，肯定没什么生意。谁承想，祸兮福所倚，边上的高架塌了。
虽说路被堵上了，过不了车，但是人可以过啊！专门过来看热闹的人很多，反正这条路也被封上了，索性，店主将预备的桌椅全都摆了出来，占了大半条街道。看热闹的人闻着香味，不饿的也饿了，就买两根油条打牙祭，边吃边聊。
吴桐把车停在一边，要了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远处的三环路上，事发地已经被钢板严密地围了起来，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群众的热情丝毫不减，兴致高涨地讨论。
“我听说，是因为货车超重，所以才侧翻的。”
“哼，我看啊，一定是因为豆腐渣工程，让这么重一高架桥侧翻，那车得多重！”
“瞎说！”立即有人反驳，“你知道一个工程要经过多少道审查吗，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小心告你造谣！”
“嘿！”
眼看就要吵起来，其他人赶紧岔开话题。
“不过话说回来，高架塌了，你们晚上听到动静没有？”
在座的不少都是附近的居民，闻言立即回想，纷纷说道，“没有，我睡得早。”
“我睡觉沉，也没听见。”
“我也没有。”
“我也是。”
“小伙子，你呢？你们年轻人睡得晚，听见了吗？”
在这些大爷大妈里面，吴桐是年纪最轻的，一时间，目光全都汇集过来。
吴桐被点到名，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众人跟随他的动作，也抻长脖子，屏住呼吸。
吴桐：“嗯……”
众人跟着：“嗯……”
吴桐：“唔……”
众人：“唔……”
“啊！”
吴桐猛地一击掌。
“怎么样！想起来了？”
“听见了吗？”
然后，他眨了眨乌黑晶亮的眼睛，咧出一个笑容，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切！！！”
“亏你想那么半天！”
香喷喷的早饭这时上了桌，吴桐心情愉悦地开动了。
这种聊天的话题，一般都转换得非常快，马上众人就去讨论别的时事了。
咽下最后一口油条，吴桐擦了擦嘴，塑料袋拆下来扔掉，碗还回去，看了一眼严密的围挡，准备离开。然而，开锁的时候，手上动作忽然停住，他慢慢蹲下身来。
他才刚蹲下，就听见一道高昂的笑声轰然而至，“嘿，这车有意思嘿，没有倒车镜！”
吴桐随之抬头，却只看到大门“砰”地一声飞速合上了，半空中只留下一道车尾气，别的什么都没看见。
“……”
他重新低下头，后轮的挡泥板翘起来了一半，他用手扳了扳，虽然扳回去了，但还是有点畸形。他没忍住，“啧”了一声。
“还是撞到了啊……”
严密的钢板后，黑色切诺基无声滑了进去。
顾花生走下车来。
前面，忍冬正用藤条卷着废掉的铁皮往卡车上扔。那辆车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与其送去维修，不如卖废品，重新买一辆，还便宜点。行动组的两个人倒是没什么事，超管局接到消息赶来时，其中一个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看到他们还有点吃惊。
另一边，张角也跟着下来了，打开手机开始拍照。事情发生时，顾花生和张角正在外面出差，接到电话就往回赶。这里一跨的桥都塌了，可见当时打的惨烈程度，两个人只是轻伤也是非常幸运了。只不过……张角叹了口气，掏出本本，维修费又要不少。
离他们不远处，齐子算盘着腿坐在地上，腿上放了个笔记本，连着行车记录仪，边上又是一个笔记本。顾花生走了过去，“怎么样？”
齐子算把电脑冲向他，点了空格键，画面里，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顾花生：“这是什么，调慢一点。”
不等他说，齐子算已经把另一个电脑拿了过来，上面显示的是高帧率暂停修复下来的图片。照片里，月光洒在白色的毛发上，通体雪白，银光闪烁，几条尾巴高高扬在身后，有一种冷淡的骄傲。
顾花生瞳孔一缩，“这是……”
“九尾狐妖，”齐子算扶了扶眼镜说，“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这下麻烦了。”
修完车，时间还早，回到家里，吴桐又把昨天弄的垃圾收拾收拾扔掉。为了不扰乱昨天的劳动成果，没在外面多待，回到屋里，躺倒在床上。拿出手机刷了两下，困意便渐渐浮了上来。吴桐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正好和瞌睡喵对上了眼。
一旁的床头柜上，陶瓷小猫栩栩如生，正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撒娇卖萌。这是姚白白——宋良仁女朋友——之前送的。昨天他们俩搞到凌晨布置场地，就是为了向她求婚。这是个已经停售了的辅助睡眠的玩偶，据说伴随着音乐，会释放出助眠的音波，让人尽快放松下来，进入睡眠。但是具体的效果，吴桐倒是没体会到，不过，音乐倒还挺好听的。这玩意姚白白给了他和宋良仁一人一个。他这个是只橘猫，宋良仁的是个狸花，惟妙惟肖，都很可爱。
吴桐看了一会，伸手，按下了小猫鼻子上的开关。
悠长舒缓的钢琴曲从后面的声筒中传了出来，吴桐闭上了眼睛。
他是被一阵狂轰乱炸的信息提示音吵醒的。
睁眼一看，才刚三点半。手机里面多了好多个群，鲜红的999+，全都是小郭给他拉进去的。
吴桐：“……”
直接把群开了免打扰，重新闭上眼，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没办法，只能起床。随便做了点饭吃完，又稍事休息了一会，下午五点，准时出门上班。临出发前，回头看了一眼。脚步停住，他给宋良仁拍了张照片。
夕阳的照射下，房间内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气球相互摩擦，发出点点声响，地上的玫瑰花瓣散发着香气，盈满了整个空间。围成心形的蜡烛们正在等待被点燃，就像他们的主人，正在等人打开这扇一起通往幸福的大门。
到了集散点，吴桐才收到宋良仁的回复。
【太好了，小白说晚一点到，我还有时间做蛋糕。】
吴桐：“……”
一看到蛋糕这两个字，吴桐的脸立马就绿了。宋良仁认为，求婚蛋糕一定要自己做，亲力亲为，这样才显得真诚。他做蛋糕倒是没什么，就是苦了吴桐，宋良仁经常以失败告终，每次做出来的蛋糕只要还能下咽，都被他俩打扫了，就这么一直打扫了一个月，宋良仁终于出师了。
好在宋良仁就求这一次婚，不然吴桐真是扛不住了。
“桐哥！你来啦！”
吴桐刚到，小郭立马凑了上来，吴桐瞥他一眼，“嗯？”
“那个……”小郭搓了搓手，“我拉了几个群，你都看见了吧？”
吴桐阴恻恻一笑，“多亏了你啊，直接把我吵醒了。”
小郭：“……”
小郭：“哥，我错了。”
“而且，”吴桐伸出手指，“纠正一下，不是几个，是十几个。”
小郭干笑两声，“都一样，都一样嘛，呵呵。”
他坐直身子，“桐哥，这次这个群，非常好用，以后你要是需要找人替班，直接在群里发话，马上就能找到，全城的骑手差不多都在这里了，特别方便！”
这个想法其实小郭之前就说过，他们送外卖的如果临时有事，只能进行换班，可是一个集散点的人不算多，也并不是人人都会和你换，所以这个时候，如果能联系到愿意替班的其他人，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提过一嘴，吴桐也就顺手听一耳朵，觉得是很方便，但是人从哪里联系呢？还得是靠谱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小郭给组织起来，并且已经有人联系上了。
吴桐打了个哈欠，拍拍他的肩膀，真心实意地说，“你不去当销售真是屈才了。”
小郭挠着头，边嘿嘿笑着。
休息了一会，到了上班时间，吴桐开始送单。
接连送了几单正准备回去，手机上忽然又蹦出来了一个。他看了一下，并不是他经常送的那片区域，很可能派单的人派混了，或者其他人的单子满了，只能塞给他。吴桐点开导航，虽然终点离这里并不算太远，但是先去商家再回来，十有八九会超时。他想了想，先给顾客留了个言，便骑上车，去往商家。
这一单的位置位于一个老小区，吴桐跟随着记忆，找到了楼。这里他来过的次数并不多，之所以还能很快找到地方，多亏了他有一个特长——记路。
快到楼下，吴桐打开手机，拨通电话，铃声一直响到最后，都没有被接听。电话挂断，吴桐看了眼屏幕，界面正好滑到对话框，他这才发现，刚才发过去的信息依旧显示“未读”。
可能是点完单就去做别的事情了。吴桐没有多想，直接上了楼。
晚上八点半，天已经黑了下来，楼道里非常昏暗，没有电梯，灯也不亮，不知道是不是坏了还是停电了。吴桐让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摸着黑走了上去。
到了三层，吴桐找到了301号。
“笃笃笃。”
楼道里一片安静。
“笃笃笃。”
“有人吗，外卖。”
依旧没有人答话。
吴桐打开手机。再次拨通了顾客的电话。然而，就在电话拨通的同时，一道尖锐的铃声从门的另一边响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楼道中，显得异常的清晰。
他刚要继续拍门，忽然，借着微弱的手机亮光，他的余光瞥到了一抹鲜艳的颜色。
他顿了顿，打开了手电。
灯光亮起的同时，楼道的景象显露出来。
在他脚下，那满地的，从门那边蔓延过来的不是别的。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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