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远处的九天瀑布一如既往地咆哮着，沸腾的怒浪汹涌冲撞崖壁上伸出的一切礁石和树枝，迸出许许多多像从天河上倾倒而下透明冰块似的浪花，飞溅起无数晶莹剔透的、蹦跳舞蹈在彩虹光晕中的小水珠。更多的水气形成云雾丝带，漂浮缠绕在峡谷的礁石、花草、木桥和森林里。

        南坡的山脚下有一弯凹进的水潭，正对着羞红半边天的夕阳。岸边长满了随风摇摆的芦苇、菖蒲和叶莎草，水潭里两只鸳鸯游弋在金光闪闪的波纹和水草间。旁边的水面上荷叶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卷起，上面擎着调皮、好动的水珠和青春、俏丽的嫩黄或粉红的美人蕉抛媚眼，仿佛在说“珍惜时光吧鲜活、年轻的生命们，不要等到枯萎时再去徘徊、憧憬。”。紧紧亲在水面上的浮萍盛开出嫩黄、半透明的花蕾，一股青涩花香伴随薄雾弥散像诗一样恬静又蠢蠢欲动的水岸边。

        “要不是雕兄及时赶到，后果多可怕！……你怎么那么傻呀……”吕江佯装生气，红着脸看着仙儿。水面上红彤彤泛着金光的水波纹温柔地荡漾，一圈环抱一圈远去。

        “只想着救你……们呐，没细思量……”仙儿多情地注视着水潭中相互亲昵的鸳鸯，俊秀的脸在夕阳红光里矜持动人地含笑。

        他们没准备好如何避开山坡中、木桥上、峡谷里偶尔投来的羡慕、祝福的目光或笑声，好像那是多余的，是的，有什么好害羞的呐，事才那纵身跳崖救爱的壮举何人曾有过！一对生死一心的恋人，就像水中的鸳鸯再也不分离了。吕江缓缓从身后抱住仙儿，她的脸甜蜜地、若即若离靠在他肩上。水波淋淋，哗哗流淌。轻风徐徐，缠绵惆怅。他的脸烫得像黄昏的红霞，看那柔美的唇角、性感的眉和人世间不可能存在却生生倚在怀中的精灵般高贵、纯洁的眼眸——火热的嘴唇靠近她的唇，她娇羞低头躲开。

        “还不能……亲吻……没到时候……这是我们灵族的规矩……只有正式成亲之后……”仙儿挣脱怀抱，背对着情人说。

        “对不起……”

        “你看那谭中萍藻花蕾，不到时间，它就静静等待……等到和风约好的那一刻，才绽放吐蕊，那时才是最完美、最纯洁，像我们灵族人一样……”

        “我懂了！——我现在就向你求婚！”吕江莽撞要跪下，才现自己手足无措的尴尬，自己的庸俗和随意与纯洁高雅的灵族仙儿姑娘相比更自惭形移，不禁内心非常失落、自卑。

        “婚姻大事在我们这可有很多规矩的……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先回驿馆吧。”仙儿朗声笑道，轻快沿着小路走去。吕江快步跑着追上去。晚霞的余晖把天际的乌云和山谷染得更加红艳了，愈让人迷恋。

        刚走上桥头，旁边传来了整齐地朗诵的声音，透过一片枝头上挂满青红粉嫩果实的桃树林，隐现出一座棕黄暗的高大木屋。镂空雕花的窗棱开着，声音从里面一阵阵传来，正中间半关的木门眉上，悬挂一块黄的汉白玉石，上面方方正正刻着几个字符：禾s  享s  （注：私塾）。

        仙儿调皮地向吕江挤挤眼，躬着腰踮起脚尖悄悄走到窗户下，吕江也学着她的样子跟在身后。屋内西面墙壁上挂着一块长方形炭黑木板，一只燕子飞到自己刚刚用白石灰写在上面的字旁，展开黑得绿的翅膀边指着，边夸张地张开尖嘴巴颤动舌头一遍一遍大声读出：

        “广t→唐→广t——氵z  立y  →广……t→广t……”

        讲台对面，一排排长条方桌旁坐着各族动物，有野牛、羚羊、野驴、狼、鳄鱼、熊猫和灵族人。此刻，挤在最后一排的野驴对着野牛递了个眼色，在桌底下悄悄伸出一只蹄子猛踢中间隔着羚羊的、正在打瞌睡的狗熊，狗熊突然惊醒，吓了一跳，以为睡觉又被老师现了，挨了教棍打了，赶紧揉揉眼睛装模作样大声顺着朗读的声音乱吼，才感觉不对劲，一定有谁捣鬼！瞅瞅旁边那两个家伙，是喽，瞧它们从没有过地、一本正经地、严肃认真随老师朗读却实在难忍心里面什么开心事、憋着爆笑的模样，狗熊刚想怒，突然教室内鸦雀无声，不知生是什么事——原来燕子老师正目光严厉地盯着后面的几个大个子呐！大家都收敛起来，低头老老实实坐好，呼吸放缓……老师微微叹了口气，指着下一行的字符继续认真领读：

        “?c→朝→?c→?c→广t  ?c→唐朝……”

        坐在学堂前面一排的几位小动物和灵族子女一直是非常认真的。小兔子、山鹰、小鹿并肩坐在第一排，它们一边随老师的口型朗读，一边用指尖在木桌上描画。一个头顶扎着好几只小辫子的灵族小女孩一边认真、崇拜地跟着老师朗读，一边生气地鄙视一眼后排那几位同学，却突然现窗户角落下露出两张脸，她眨巴眨巴眼睛，认出了他们，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漂亮的小白牙，偷偷做了个鬼脸，便转过脸专心跟老师学习了。

        仙儿拉着吕江悄悄退回桥上。

        “这——难道是你们的学校？！”

        “是啊！我们太平谷任何一位想学习的动物都可以来这里上课。我的汉语也是在这里学的。”仙儿开心地回忆从前学习的时光“虽然学堂不限年龄，但现在偶尔过来还可以，教室里太拥挤了，教师也不足，也就很少过来给他们添麻烦了。”

        “你们——真了不起！”仙儿看到面前这个人类由衷的感叹模样。

        “最应该感谢燕子们！它们世世代代是我们太平谷的老师！也付出很大牺牲。其实先辈们不断尝试派出其他族群到人类社会去‘偷师游学’，如麻雀、鸽子、狼狗——而它们很多都没有安全回来。后来燕子们勇敢担起这个重任，古往今来，它们做得非常出色，令人尊敬！”仙儿深情回望桃树林中的学堂，继续说“虽然我们远离外界，不与人类任何接触，但我们一直对外人类社会观察学习或者说是防备，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坚守我们生存的领地，防备外族侵扰，守护这片家园！——我们灵族人也是由远古人类进化而来的，生活中许多方面都依照圣人孔子的理念，融通《易经》，道法自然又别于生态链的绞杀，众生平等，所有物种团结一心，努力打造这一方净土！现在，我们太平谷的每个灵族人、每个动物都愿意为维护我们的生存法则献出生命！”

        吕江送回仙儿。自己回到驿馆。站在修复好的栏杆前凝望山谷对面茫茫群山、森林、天空，仙儿的话一直回荡在心中。是啊，我该如何理解、认识眼前这个和‘原来的’世界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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