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冬雪
救人的警察从河里向岸边游过来的时候，远远地不敢上桥。他苍白着脸，身体微微发抖，在原地定住了。
“死人了，小池警官。”他开始声音微弱，但因恐惧，又大声重复一遍。
他是新来的交番，平时的工作不过是调解邻里矛盾，骑车四处巡逻，呵止流氓混混。现在，一个死人趴伏在他的背上，死冷的阴气钻进骨缝里，像救了一个水鬼。
他几乎要哭出来。但还是不动，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惧，不至于把尸体抛在地上。
另外两个交番也把人背了回来，浑身湿透，来不及抹把脸，就开始急救。
松田阵平上前接过尸体，拍了拍新交番的肩膀以示安慰。他内心沉重。本以为来得及时，人不至于溺亡，但没想到出了意外。
他扳住尸体的肩膀，平稳地平放到地上。
不对！
他瞳孔缩紧，只见腰腹处有一道划伤，盈着新鲜的血腥气。伤口纤细，长约20cm,不是日常生活中能受的伤势。
他迅速把胸口处的衣物拉开，看向心口。心口处有直径约7～8毫米的小洞。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起身向小池夕子示意。
“疑似凶杀，移交搜查一课。”
警察来得很快，把津岛一行人又细细询问了一遍。得到的说辞几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不能说是有人故意隐瞒说谎。而是这件事在之前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和重视，现在能追忆起来的细节，很是廖廖。
老板终于不抽烟了。他整张脸皱成一团，像是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回忆起一些细节，“我听到落水声时，看见了有人在往下掉。”
“是一前一后落的水。”津岛和松田同时脱口而出。
与死者一同落水的只有一男一女，是不久前春日樱子一案的目击者和嫌疑人，秋山红叶和冬月雪辉。两者都有充足的动机，但也不排除联手作案的可能性。
没有经历过春日一案的松田还在认真地查看尸体。死者夏目海日身上的致死伤应该是心口处的贯口。倘若凶手是为将死者溺亡，不至于先杀后溺。
按众人的说辞。桥上没有任何人与三人发生肢体接触。那么凶手只可能是剩下两人中的一个，或者——
两个人。
松田阵平更倾向于男性作案。从伤口来看，将圆柱形的凶器贯入死者的心脏且一击致死，是力量较弱的女性不能轻易做到的。
等等。
松田阵平看向死者腰腹的划口。这是一条细长的划伤，说明致伤的锐器窄薄。他急忙仔细查看贯口，果然发现一处细节。
贯口四处的皮肉也有细小的划伤，将上下左右连为一线，便是一个十字。既然如此，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先用窄刀捅入胸口，再使用一种圆柱形的凶器造成贯口。
如此一来，力量较小的女性也能造成如此深的伤口。
现在还无法立刻确定谁是凶手。松田站起来走两步，缓解因久坐而僵麻的四肢。他在这里勤勤恳恳破案，转头就看见津岛在与醒来的当事人聊天。
他略一思忖，也走过去。
“是我杀的他。”秋山红叶直截了当地说，“这是我的罪孽，请判我死刑吧！”
“我把一柄美工刀捅进他的胸口里。他爱我，他愿意死在我手上。”她说着说着流下泪来，“樱子死了。他也死了。我也该死的。警官先生，请将我判为死刑吧！”
津岛若有所思。他敏锐地感觉到不对。他天生的对情感的感知能力帮了他很多事情，现在也不例外。
他问：“您认为您的同伴也该死吗？还是说，因为不想活了，所以要一起投河呢？”
“雪辉……”她脸上露出浓重的哀戚，“雪辉他知道我害怕，他陪着我……”
津岛露出了然的神色。一个女人是没办法在一个男人在场的情况下，轻易杀死另外一个男人的。
“那么，您还要躲在女性的庇护下吗，冬月先生？”
全程一言不发的冬月雪辉缓缓仰头，他的唇上毫无血色，显出比夜更冷的寒意来。
“人是我杀的。”他说，“你们轻轻放过了害死樱子的杀人凶手，现在要逮捕我吗？”
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那么美好的樱子，和这肮脏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樱子，甚至比不上一只被掐死的猫！那猫的主人还假惺惺地流了几滴眼泪，我的樱子却什么都没有。”
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失落起来，发出嘤嘤呜呜的哭声：“我们都该陪她去死。但他们都是懦夫，到关键时刻反悔的叛徒，他们都该死！”
“所以我刺了他两刀，然后把他推进河里。他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不对！”松田阵平皱着眉，“死者身上还有一道伤口！”
“因为反悔的不止一人。”津岛看向秋山红叶。
“她不想死了。”他平静地说，“可是大家都约定好了。她和我说过很多次，要和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她只是害怕了，我告诉她不要害怕，死了就不用再害怕，不用难过悲伤。”
“我在帮她。”
津岛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异常。他看向披着毯子的秋山红叶，发髻松垮，带着诡异的沉默。
或许，他们都走入了一个误区。
一前一后落水，为什么一定是死者在前呢？
他心里有了成算，开口问道：“秋山小姐，您的发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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